再見雲煙,不過幾天,已是恍若隔世。依是那清麗淡淡的臉龐,依是那雲淡風輕的神色,依是那冷冷的漠然,一如入府,從未曾改變,但不同的,眉梢眼角憑添了幾多女人風情。
那樣刺目,軒王心裡猛的揪痛。
看著雲煙從自己面前緩緩走過,目不斜視的,上了車,軒王回首,面無表情的略為掃視,柳家莊?楊棕色匾額上三個大字清雅古樸,整座莊院,亦是淡淡的靜謐幽靜。
夢晴只覺一片冰凍覆了下來,陡的寒意徹骨,柳漓卻是拱手一笑:「完璧歸趙。王爺,開個玩笑而已。萬萬休要介懷。」
馬車徐徐行著,有輕微的顛簸搖晃,軒王只於馬上靜靜目視著,默然無聲。馬車裡,連紅箐、竹玉亦不復來時歡聲言笑,一片寂靜。轆轆的車輪聲裡,一行人默默前行。
晚空中,一輪很好的滿月,銀瀉般清輝無遮無攔的漫灑落下來,落於孤寂的驛館,孤寂的庭院,灑於庭院裡,芽葉剛發的,孤零零的一株槿樹。
孤寂中,籠溶著的,那一份漠漠疏離,明顯的瀰漫開來……
雲煙立於槿樹前,似是無聊賴的輕撥著那細小芽葉,靜等吩咐。
軒王只是注目著,見她只是無言,終於問,「你沒有什麼要對本王說的?」
雲煙愕然,抬眼:「王爺要我說什麼?」在他面前,她可有資格說?「或者,王爺認為,臣妾該說些什麼?」
「你……」
「我,我怎麼?」
見軒王欲言又止,雲煙恍覺,一笑,「我同柳漓是吧?」
「回王爺,我同柳漓是有了幾日歡娛,臣妾坦白——這種事情,相瞞也瞞不住的,王爺不必加罪吧,臣妾也是被逼迫的!」雲煙臉上猶掛著漠然淡淡的笑意。
不遠處,隱於暗中房脊的夢晴聽了,心中暗暗叫苦連天,「雲煙,你真是,害死了人了!」
意外的,軒王倒並不生氣,「當日不見,你就沒什麼要解釋的?」
「沒有。」雲煙答得簡絕,「王爺,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了。」或許,對他,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動心,畢竟,他之種種,俱是極出色的,想忽視也難,但經了擇選一節,那一點點,迅速的被她滌蕩乾淨了。既有了商君,又何必來招惹自己?她要的,是惟一。
軒王的神色,是曚昧未明,須臾,靜靜的轉身離去。
早春的時日,一日逐一日的和暖,柳條已抽出了嫩黃的、柔柔的小牙,路邊草坡裡,也已有零星的淡淡粉、紅的不知名的小花悄然綻蕾,坡腳溪水亦破了冰雪,恢復了活力,清澈異常,溫風輕輕拂過,燦陽高照,眼前一切,都是暖意融融,生機盎然——與之截然相反的涇渭分明,軒王的臉上,掛滿了冰霜。
連帶著陸雨並一眾侍衛亦比平時多了幾分凜然。
紅箐偶爾拉開一隙車簾向外望望,終是「唉」的歎口氣,復歸於無聲。這樣的冰冷,真的是了無生趣呢!
眼前一條平緩幽徑,山石欹斜錯落,偶有早開的山櫻株,山杏花於石畔招颭相迎,清香馥郁,馬車緩緩而行間,山野的氣息撲面而來,直欲人沉湎。
「出來!!」軒王沉聲怒喝。
沖壁前探而出的一爿巨石上,茂密的山櫻株後盈盈立起一人,一襲俏麗的黑衣,高貴明灼,盈盈的杏眸欲波橫流,花枝拂面,兩相輝映間,當真人比花嬌,爛漫醉人。
夢晴笑靨如花,居高臨下的,「請王爺安!」
軒王只望著前面,看也不看她一眼。
夢晴輕盈飛身而下,落於軒王馬前,「王爺,無緣無故的,我也不敢來打擾的,只是確是有事相商,可否略為移駕?」說著朝不遠處的山坡示意。
軒王目光終於停駐於她面龐,「有事就說!」
「這件事,恐怕旁人聽了不大好?」夢晴笑意悠悠。
軒王望了她一眼,目光閃爍著似輕蔑似冷酷,卻也不再答言,帶籠馬向山坡行去。
夢晴一笑,隨身而至。
軒王面無表情,坐於馬背,「王爺,」夢晴望了一眼坡腳下不遠處雲煙車駕,似帶著些微戲笑,「煙妃已是安然送還於您了,不知,您將如何發落柳家莊?」
「你是柳家莊什麼人?」軒王冷冷的。
「不相干的人。」夢晴笑得滿是戲謔。
「不相干的人?」軒王冷淡,「倒難得你不辭勞苦的一路追隨至此。」
「什麼也瞞不過王爺。」夢晴笑,「我只是存了一點好生之德——王爺,您該不會是想滅了柳家莊一干人等吧?」
「南風夢晴。」軒王冷笑,「黑姝?本王該滅的,是南風將軍府上下人等,不是什麼柳家莊!」
被他道出真情,夢晴也不驚詫意外,只是道:「王爺神通廣大,這些小小伎倆自是瞞不過王爺慧眼,只是我同大哥闖下禍事,倒要累及父親,實在不孝,」說著歎息了聲,似大有悔意:「王爺可容我補救過錯?」
眼見她從頭至尾沒半分誠意,全部是裝出來的神態,軒王淡淡:「你想怎樣補救?」
夢晴笑,問,「王爺容我如何補救?」
她笑得竟如此從容,無畏無懼,的確膽大包天,「不知,你若成了本王寵姬,南風漓會作何舉動?」
「哦,王爺看上我了?」夢晴笑得花枝招颭,「這與我大哥又有何關係?承蒙王爺抬愛,小女子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