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承元二十五年。新的一年的除夕夜,是在回京途中渡過的。客店裡,軒王與商君同桌而飲,該是守歲?另一房間內,雲煙主僕三個同著上官行無言靜坐,聽著外面辟辟啪啪的清脆鞭炮聲……那是屬於別人的喜氣熱鬧,與己無關。
正月十二,回到了上京。
太子竟親率了百官於西城門外迎接,含笑止了欲待下馬的軒王:「七弟不必多禮了。這一趟辛苦差事真難為你,有勞有勞。」
「賑災濟民,為父皇太子分憂,略盡薄力,本是份所應當,不敢托詞勞苦。」軒王半開玩笑的敷衍。
太子上下打量了兩眼,含笑:「到底是勞累,人都廋了一圈 !」
「是路途辛苦,過於趕了。」
二人並駕而行,彼此應酬,談笑風生。在百官眼裡,似君明臣敬,兄友弟恭。似二人都轉了性。
入宮面聖,自有一番回稟,皇上大為滿意,自然少不得褒獎賞賜。實際的情形,這次賑災,本就是皇上一手指揮,陸譙全盤調度,軒王,不過是做做樣子辛苦的跑了一趟而已。功勞白給了軒王,名利雙收,軒王也不多謙辭,樂得笑納。
一番慶賞的大排筵宴,軒王卻只飲了兩杯酒便告退,順便的,請了兩月假,暫推了一切公務。
軒王似想安靜的歇歇,不過旁人卻似乎並不如他的意,第二日,軒王府便賓客盈門。太子率著一眾皇子悉數到來,太子邊下馬,邊笑對侯於府門前的軒王:「本想在我府裡設宴請七弟的,料想七弟也不肯賞臉,只好借用你的府第,將接風洗塵的酒宴擺在你自家府裡了。」
軒王笑言:「不敢當。太子大駕親臨,臣弟倒受寵若驚呢。」
將眾人接進綴錦堂,流水的山珍海味酒宴傳了上來。一眾皇子把酒言歡,說的不過是別後京中諸事。其實無事,沒話找話說罷了。說來說去,說到賑災,再轉一轉,轉到明月莊,再轉一轉,轉到陸晞晨身上了。
「聽聞陸晞晨德才兼備,是難得的傑才,可真?」太子問道。
「是。此賑災一行,他諸事料理的甚為妥當。」
「倒是從了其父。果真將門虎子。」二皇子慨歎。
「他能有多大年紀?多是陸尚書老成的手下所為,功勞算在了他頭上?」四皇子一臉的不以為然。「四皇兄說得是,貴門的公子哥們,多行的走馬觀花的悠遊閒蕩,有幾個是識事的?」八皇子附和著。這兩個皇子,樣子也算看得過去,卻是眾皇子中出了名的草包,所有政務公事一事不管、一件不碰,倒真是逐日間走馬觀花、沉湎玩樂。
「八弟差了,人各不同,怎能一概而論?」二皇子有意的糾正。
「差了什麼?」八皇子向著眾人道,「不說旁的,單說這京中的少爺們,十個倒有九個半不成才的,做做樣子的讀書習武,究竟也習不出什麼來,出類拔萃的哪裡找去?二哥還真以為,他是將相之才?」
「八弟也不能這麼說,」四皇子呵呵笑道,「我倆同幾位皇兄皇弟比,差得不還是天上地下?就不興他陸譙的公子出落個人物?」
二皇子調笑道:「所言非虛。我倒得找機會稟告父皇,若陸晞晨真如七弟所言,倒不如將他招了七皇妹駙馬,為朝廷所用,倒不算埋沒了人才。」
四皇子道:「父皇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得緊呢,哪裡捨得?」
「再不捨得也要嫁人的,難不成呆在宮中一輩子?尋個好的頗行得,」八皇子來了興趣:「七皇兄,那姓陸的果真出色?」
「不錯。」軒王點頭。
「樣貌如何?」
「很好。」
「言談呢?」
軒王誇讚了兩句。
「性情呢?」
「會武?」
「文才?」……
餘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討論陸晞晨了。
軒王從頭到尾將災區初遇相處、燕陵府一行回憶了一遍,有關陸晞晨種種幾乎言及個遍。太子含笑聽著,二皇子不時的敲敲邊鼓,一眾聽著兩個草包皇子事先通過意的發問。辰王倒一言未發,九皇子明顯氣鼓鼓的,見軒王並沒有遏止的意思,自己倒不好不打自招的阻攔。
太子幾個是來看笑話的。軒王明知,玉雪山一行,他們知曉得清清楚楚。想必是來看看被側妃背叛了的自己,是何模樣?天啟律法,女子婚後不貞,被視為極大淫惡,處以極刑,連帶家族亦要受到牽連蒙羞,夫君更是以之為恥,為人取笑嘲視。
堂堂軒王,居然蒙此羞辱,真是天大的笑話!豈能一聲不吭就算了?!
擱在四皇子、八皇子身上,也要誅盡妻族才算罷休。
可煙妃的背景是蕭將軍府,不好動哇?不過以軒王雷厲狠絕的手段?手段?
軒王硬是一聲不吭,若無其事。簡簡單單、三言兩語的回及相關陸晞晨的一切,最後,面上掛著淡淡笑意,送客,鬧得四皇子、八皇子一場敗興,倒沒什麼可說的了。
辰王倒看出了軒王平靜外表下的暗潮洶湧,想著那個畫得貌比無鹽、舞若天仙的女子,嘴角上不禁掛著一絲笑意。
這種事情,最是長著翅膀生風的,耳報神第一時間傳到了紅箐那裡,聽得紅箐講說,雲煙頭皮發麻,感覺是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一生幸福沒求得來,倒是把自己搭上了。軒王會不計較嗎?不計較也要計較了。不計較,為何傳得如此清晰?他的屬下,全都是細作麼?
雲煙有種踏上賊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