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轉到程穎身上,二皇子笑言:「世子流漣花叢久了,什麼奇色沒見過,反倒對中規中矩的生了興趣了。」
程普一笑,「二皇子,恕我眼拙,還真沒看出程姑娘何處中規中矩來?」
「這麼說,可是世子有意調笑了。」
「我怎敢。」程普笑意和善,「二皇子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哪有膽子取笑?不過是經了昨日一場,實在忍不住好奇,總覺得,這位程姑娘,倒似與煙妃有得一拼呢!」
二皇子搖頭笑道,「你也太致意了,能有幾個煙妃?」
「那倒不見得,程姑娘見著即非俗類,有什麼本事,與我們見識見識。」
見他一味胡攪蠻纏,二皇子只得道:「歌舞你是休想了,程姑娘不通於此。倒是棋藝,略曉得些,若不嫌棄,就叫她陪世子下兩局?」
「略曉些?」程普玩味審視著:「程姑娘師從何人?」
「回世子,民女只是閒時看看棋譜,略作消遣,並未拜有師傅。若一定要問從何人學藝,倒是機緣湊巧,有幸得康國維先生指點了一二,勉強得了些教誨,算不得弟子的。」程穎淡淡道。
「哈——」程普大笑,「這還說略通?虧了我未應允,不然顏面可要丟大了,康國維,那可是國手!」
「康先生是康先生,穎兒是穎兒,二人怎能相提並論?」二皇子一旁道。
「那不盡然,青出於藍勝於藍,」程普道:「我是不敢自不量力,我薦一個高手與你。」
「哪個?」二皇子問。
程普向軒王:「王爺,您著人去將煙妃請來,同程姑娘下兩局?」
上官行聞言一笑。軒王瞟了他一眼,淡然問程普,「你怎知雲煙通棋術?」
「不但通,且是高手,我敢打包票,自古琴棋歌舞不分家,想來定是高手無疑?」
「那只是你『想來』,未必作得準。」軒王淡淡的,直覺上官行神色間儘是好笑、詭異。
見軒王不應,程普道:「二皇子,怕是沒什麼綵頭,煙妃不肯來,您對程姑娘該是有十分把握,可願出什麼賭注?」
上官行笑道:「世子,這好像同您沒什麼關係,倒難得您如此熱心?」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二皇子想好沒有,可願以何為注?」程普繼續追問。
二皇子想了想笑道:「罷了,權作一玩興。金玉之物也見得慣了,沒什麼新鮮,我珍寶庫中,倒是有一串紅珍珠,頗有滋血補氣之效,就權作綵頭吧。」
「二皇子果然大手筆,」程普興致大高:「那可是稀世之物,等閒難得一見救命的寶貝,這都捨得拿出來,程姑娘的身手可見一般了——但不知王爺有何可與之不相上下呢?」
「這我倒要多一句嘴了,」二皇子笑言:「聽聞七弟有一株千年參,可捨得拿出來?」
軒王聽聞一笑,二皇子顯是有備而來,遂說:「千年參對紅珍珠,倒也等平,只是,我還不知煙妃棋藝如何,若是一竅不通,我豈不虧大了?」說著看了眼上官行,上官行卻是笑而不言,沒有絲毫攔阻之意。
「怎會?王爺可知,蕭二將軍棋藝雖然未聞名於世,卻也等閒難遇敵手,煙妃自該得些家傳的?」程普言:「上官行,你同蕭府過從甚密,這個你不該不知吧?」
「蕭二叔卻是於棋精通,至於煙妃,」上官行笑道:「我還真是不知,不好妄下定論!不過,只是一株參而已,想來王爺也輸得起。」
軒王見他笑得詭詐,想了想:「來人,請煙妃來。」
片刻,煙妃主僕三人前來。望著安然放好的棋盤,與靜坐一端等待對弈的程穎,紅箐、竹玉先就瞪大了眼睛。不理會上官行的肆意笑容,雲煙只是淡淡的:「回王爺,臣妾不會。」
一時有些冷場,程普尷尬咳了咳:「煙妃,不過是玩笑,下下何妨?」
「是麼?」雲煙看著他,「可有賭注?」
程普笑:「煙妃怎麼如此認真計較?」
「自然要認真計較,若無賭注,輸幾局也沒什麼關係;若有,只怕我輸不起。」
「二皇兄的紅珍珠與本王的千年參。」軒王道:「你不會?」
「是。」
「可曾學過?」
「學過。不過於棋上,是需要天分的。」
「學了多久?」
「二年多。」
已然約好,再毀言,在眾人看來,似太過於小氣,何況,軒王對雲煙,存著幾分信心:「你去下,輸贏無妨。」
雲煙抬眼望著他:「王爺,臣妾必輸無疑。」
軒王亦同樣望著她面龐,似要搜尋辯出真假來:「盡力就好。」
二皇子道:「如此,三局決勝負。」
「不必了,一局即可。」雲煙答。
「果然,果然,」程普叫道:「煙妃的『不會』只是口上說說,出了手,即見不凡身手!」
雲煙瞟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我是說,明知三盤皆輸,倒不如一盤來得爽快些。」
雲煙的棋,是足以叫上官行笑道肚子痛的。自小,師傅便拿著雲煙當大家閨秀來培養,琴棋書畫歌舞,以至於刺繡女紅,無所不及,並且,樣樣要求驚才絕艷。喜歡的不喜歡的,雲煙一一一番苦練下來,倒也不負所望,皆有成就。唯獨於棋,是厭惡至極,一子一子擺下去,只覺心煩意亂,雖從名師學了許久,終是沒學進去,普通而已。後來,師傅大概也看出她實是難為了,倒開恩放過了她。
結果呢,同程穎這般高手相比,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終局。望著敗得一塌糊塗的白子,先前一意攛掇的程普先就尷尬的笑了笑,「那個,王爺,我才想起,府裡還有些事情未辦,我先告辭。」說著略一舉手,也不等軒王答言,一溜兒走了。
千年參呃,軒王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方搜求弄來這麼一株,頃刻間便送人了,又是這樣白癡的送法,不怒才怪!?
軒王倒是神色平靜,「來人!取參!」
二皇子接參在手,客氣了兩句,便也告辭。軒王令陸雨,「送客!」
雲煙起身,立於棋枰旁無語。軒王瞅了她半晌:「你果然是不會?」
「是,臣妾回過王爺!」
「你也回過本王你不會舞,一無所長!」軒王微起怒意。
「那只是不想張揚。」
「這呢?這又是什麼?」軒王望了望落花流水的白子問。
「這是實情。臣妾確是不會。」
上官行絲毫不掩笑意,亦望著他即使不看亦明知結果的棋局,軒王胸口微微起伏,只要他之前攔一句話,自己也不會應下:「上官行,限你一月之內,拿來一支一模一樣的山參!不得有誤!」
「王爺,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上官行笑容頓斂:「您也知道那參可遇不可求,拿著上萬的銀子都沒處買去,十年八年的都未必尋得來一支,一月之下,您叫屬下到哪裡去弄?」
「弄不來,八十軍棍!」
「八十軍棍!!」上官行跳了起來,「王爺您太不講道理了。此事從頭至尾,我都未多一句嘴,未參與其中,都是王爺您自應的賭,是勝是敗,與我無關呀!」
「與你無關?你未參與?」軒王似笑非笑的望著上官行,「就因為你未參與,才該挨打!」
「王爺,您仗勢欺人……」
「是,本王是仗勢欺人,你能如何?」軒王斬斷話頭:「時間有限,你還不快去尋?再饒舌,尋不來,一百六十棍!」
紅箐、竹玉心裡原暗自可惜那支參,不過眼下一來倒十分好笑,聽著軒王、上官行兩人對話,強忍著嘴角笑意。軒王看了看她們:「還這裡站著,等著領賞呢!」
忽有一侍衛進來回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回、回王爺,小人、小人是——世子、差、差、差來的,世子說,世子府裡有、有幾支百年參,雖、雖不及王爺的,也、也、也還看得過。若王爺有意,世子可奉上……」
「滾!!!」軒王一聲暴喝。
侍衛一縮脖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雲煙三人在幽僻小徑上行著,紅箐道:「千年參啊!怪可惜的——」竹玉接言:「該!誰叫他不問問明白,獨斷專行……當我們小姐是神仙,樣樣都在行……」
「咦,你這麼氣狠狠的做什麼?又不是輸掉你的參?」紅箐問道,然後忽然作恍然大悟狀:「噢哦,知道了,你是氣軒王無緣無故的罰了行公子是吧?——哎哎!!你掐我做什麼?」
竹玉笑說:「多嘴多舌!」
「本來就是麼,看了心上人被罰,心疼了啊!!」
「還說還說!!」
「哎,有話好說,別動手啊!!不就是八十軍棍麼,還指不定……」
「還貧嘴,看我收拾你——」
兩個嘲笑打鬧著,笑聲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