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穩婆一下就癱倒在地上,裕成將懷中的小少爺小心地遞給挽妝,一手將穩婆朝屋外拖去。
被他那麼一拖,穩婆才清醒過來,反握住他的手,死死地瞪著床邊不肯離開。「夫人,夫人,老身錯了,求您饒過老身這條賤命,求求您了。」
挽妝沒有瞧她,將兩個孩子放在一起,即便如今只是小臉皺巴巴的,但在母親的眼裡也是漂亮的兩個孩子,只可惜……
忍耐多時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在那個唇色發紫的孩子身上,她終究還是沒能全部都保住,她與睿淵的女兒。
穩婆還在鬼哭狼嚎,從雲有些不忍,低下頭偷偷地看著挽妝的神情。
「小姐……」
挽妝抬起頭,制止從雲即將出口的求情,她冷冷地看著賴在地上的穩婆,說道:「要饒過你也可以,你可以將我瞧仔細,我是城南文府的少夫人常挽妝。」
原來竟然是文府的少夫人,穩婆當即錯愕在原地,連掙扎都忘記了。
「你今日幫我接生,」挽妝的目光轉向貼在自己身邊的男嬰身上,他似乎感覺到母親的暖意,撅著小嘴正睡得歡。「我產下的只有一名死去的女嬰。」
「啊?」穩婆看著床上並排睡著的兩個孩子,女嬰是已經斷氣,但男嬰分明還是活生生的。
「你若是敢透露半個字出去,城郊亂墳崗空地兒還很多,扔在哪裡不消半日就有野狗來光顧,屆時你的一家人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
她那般神色說出來的話語決計不是玩笑之語,穩婆不知道她為何要這般說,但目前穩婆只求能保住性命,其餘的管那麼多做什麼。
見穩婆點點頭,挽妝才向從雲伸出手,從雲遲疑地從袖中掏出一包錢袋子。挽妝將錢袋子扔在地上,低聲呵斥道:「你如果想你全家人都能活命,今晚連夜出城,不管你們去哪裡,總之你們若是被人找到那便是死期到了。還有如果我能聽見不是我今夜告訴你的那些話,而是多了一些不該說的,無論是什麼狀況,我都會懸賞讓人天涯海角地追殺你一家。」
穩婆被她這番話說得慘白,忙撿起錢袋子朝屋外跑去。
「裕管家,」挽妝不捨地撫過男嬰的小臉,咬緊唇,用一旁薄薄的被褥將他小心地裹起來,交給他:「你尋個可靠的人,將小少爺帶出京畿去養育。」
「是,少夫人。」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之前要那穩婆的命了。裕成將小少爺收到懷中,正欲離開又被她叫住。
「如今睿淵在獄中,我便先為他起個名字,我這條命是凌姐姐喚回來的,他的名字就叫做錦墨,文錦墨吧。」
「知道了,少夫人。」裕成朝她點點頭,毅然轉身離去。
挽妝伸出手,停留在空中,誰願意與新生的孩子分離,可她卻不得不這麼做,一旦文家不保,至少她可以為文家留下這點血脈。
睿淵,不要怪我。
錦墨,不要怨恨母親。
「啊……」挽妝猛拍著自己的胸口,大聲地哭喊出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這般傷心欲絕,連等在醫館外間的文家下人都聽見了。
「小姐……小姐……」從雲一旁安撫著她,又揚起頭對外面呵斥道:「外面有人麼?」
挽妝越來越慘烈的哭聲早已震動了整家醫館,小三子本是帶著眾人等在外間的,此刻他躊躇一番後硬著頭皮到院中。
「從雲姑娘,少夫人怎麼了?」
「快去叫大夫過來,快去叫!」
大夫先前為挽妝把過脈,知道挽妝快要生了之後,就派人去請來穩婆,自己躲回旁邊的屋子,不再露面了。此刻聽得從雲的吩咐,小三子便急急地衝向大夫所在的屋子,將人給硬拽了出來。
「大夫來了,從雲姑娘。」小三子將大夫拖到屋外,從雲聽見後便打開門,將人接了進去。
「大夫,您給瞧瞧,小小姐這是怎麼了?」
從雲指向那個唇色烏紫的女嬰,引大夫上前探看。大夫一見孩子是那般模樣,便徑直搖搖頭。
「大夫,您救救她,我求您救救她!」挽妝佈滿血絲的雙眼,扯住大夫的衣袖,懇求著他。
孩子很安靜,臉色如唇色一般成烏紫色,大夫一眼看去就知道孩子已經斷了氣,沒有熬過來。
「這位夫人,您還是節哀吧!」
大夫望了眼挽妝,她臉上滿是失去孩子後的痛苦,但那樣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只是大夫也不是神仙,沒有將死去的孩子重新救活的仙術。
「不,您再給看看,您是大夫,她還有救的,真的還有救。」挽妝拍著孩子的小臉,想將那烏紫色拍淡一些,以為那樣就能讓孩子重新活過來。
「唉……」大夫歎了口氣,從床邊的凳子上起身,朝屋外走去。
「您別走,她還活著的,還活著的。」挽妝似中魔怔一般,將孩子抱在懷裡,狠狠地打起她的屁股來。
一下接一下,一聲響過一聲。
「小姐……」從雲的眼淚也隨之掉下來,姑爺如今深陷大牢,文府朝不保夕,挽妝本承受的就夠多了,如今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孩子一出世就死去……
「她還見過我,她還沒見過她的父親,她都沒有機會睜開眼看過這個世界,她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挽妝將孩子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邊,不肯鬆手。
「夫人,生死有命。」大夫也實在看不下去,留下這一句話關門而出。
「女兒,我的女兒……」挽妝將她抱得緊緊的,任是從雲都無法從她手裡接過去。
忽然,有一聲細弱的哭聲傳到挽妝的耳中,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懷裡的孩子,抬起頭斷斷續續地同從雲說道:「孩子……她還活著……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