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家別院用完晚食後,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
與故人相見總覺得時間是過得那麼快,挽妝瞧著天色暗淡,私心裡並不願意就此與陶素心告辭,在她的心裡顯然是知曉的,如今能見上一面便是少一面了。
容兒在旁小聲地催促了幾次之後,仍不見她起身,只得自個兒急得團團轉。少夫人不肯離開,她一介下人也是毫無辦法的,正當此時,她卻驚見那個救星被倚樓帶了進來。
「少爺……」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雖說少爺上門定是能將少夫人帶走,但是累及少爺親自走這麼一趟,她這個下人總算是失職的。
睿淵掃過她一眼,朝她擺擺手,逕自朝屋內走去。
見他到來,與挽妝說著話的陶素心才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果真沒有看錯認,文睿淵對挽妝是真心的,他必定是挽妝的幸福。
「你怎麼來了?」挽妝裝作不知,將睿淵略有陰沉的臉色視而不見。
睿淵無言地看過她一眼,明顯是想著秋後算賬的。
「你也該回去了,妝妝,天色已經不早。」陶素心打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對挽妝說道。
「可是姐姐……」挽妝仍舊不願意離去,她只恨不得能夠日日都見到陶素心為好。只要有陶素心在身邊,似乎就能讓她忘記紅塵裡的傷心人,煩心事。
睿淵不動聲色,將她攬回自己身後,看向陶素心時重新換上了笑容。
「狐狸!」挽妝見他又在玩變臉那種把戲,在他身後輕唸一聲。睿淵雖聽見,但礙於陶素心在場,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回望她一眼。
「我夫人多有叨擾到孟少夫人,還望孟少夫人海涵。」
「妝妝與我本是少時姐妹,何來叨擾一說。文少爺多禮了。」
「在下今日到此,一來是為接夫人回府,二來也是向孟少夫人辭行……」
「辭行?」挽妝瞪大雙眼,拉住他的衣角,才來翼州幾日怎麼這麼急著就要離開?
睿淵沒有理會身後挽妝的抗議,向陶素心報以歉意:「讓孟少夫人笑話了,我夫人性子就是這麼急。在下在翼州的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要趕著去下一站,否則就不能按時回京畿向家父回稟了。」
話雖如此說,但多耽擱一兩日也不是不可能的,挽妝狠狠地瞪向文睿淵!虧得陶姐姐還一直為他說好話,哼,一恩將仇報的傢伙!
陶素心卻沒有挽妝那麼大的反應,似乎她早已預見了此時的場面,仍舊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妝妝了。」
「倚樓。」
在門口候著的倚樓聽得陶素心的聲音,急忙進到屋內。
「我昨日收好的東西,你帶妝妝去拿吧。」
「是。」
「姐姐……」
挽妝不捨地看向陶素心,陶素心卻向她點點頭,示意她隨倚樓而去。
屋子裡只剩下陶素心與睿淵兩個人,待挽妝離去一會兒後,他才緩緩地開口:「不知孟少夫人有何話要對在下交代?」
「你果真聰明!」陶素心朝他滿意地笑了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故意留挽妝到現在,就是想看你會不會來?」
「哦?」睿淵挑起眉,倒是對這位病西施另眼相看。
「事實證明我果真沒看錯人,你對妝妝……」提及挽妝,陶素心臉上笑意更深:「你對妝妝的確有情誼。我等你來,沒有其他的事,只想請你好好地照顧妝妝。」
睿淵並未出言承諾,繼續等著她下面的話。
「我沒有其他的姐妹,除了廢後,就只有妝妝一個妹妹。她年少時曾因為珞王吃過不少苦,或許她沒有你從前見過的任何一位女子生得美麗,但她確實是個好女子,這些想必你都已經瞭解清楚。也許當初賜婚,你並非出自真心,可請你以後好好護佑妝妝,真心愛她。」
「我為何要接受你的請求?」
沒想到文睿淵會斷然地說出這句話來,陶素心臉上剎那間一片雪白,但很快地,她又恢復了笑容。
「我原本不想說出這句話的,但看來文少爺很想知道這句話。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我雖然不插手孟家之事,可也大多知道一點文家現在正在做的事,若是我將此事告知那位,相信我想要什麼都能有的。」
原本是詐她一詐,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睿淵也隨即變了臉色,追問道:「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陶素心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能說,孟家的人都不知道。如果你能真心待妝妝,我絕對不會透半點風聲出去,如果你有負於他,我屆時是死了也會讓那位查到文家人的下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哈哈……」想不到陶素心竟會有這樣的心機,睿淵輕聲笑了出來:「你以為你用這些可以威脅到我嗎?如果我要真心待妝妝,必定就是真心的,不用他人的脅迫!如果我不想,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屈服!」
陶素心會心地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就是這些了。」倚樓將挽妝帶到另外一間屋,桌上擱著大大小小的幾個包裹。
挽妝提到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這些都是什麼?」
「是小姐這些年的積蓄。」倚樓揉著眼睛,語氣哽咽地解釋。
「是姐姐這些年的積蓄,那她拿出來做什麼?」
「小姐說,讓妝妝小姐全部都帶回京畿,送去凌家。小姐還說,她的日子不多了,待她一死怕就再也沒有,所以讓妝妝小姐您分成幾份,勻著給凌家送去。」
陶姐姐……這分明是在安排後事,她才送走了凌姐姐,難道又要眼睜睜地看著陶姐姐也離自己而去嗎?
「妝妝小姐,我知道您心裡肯定難過,但是您就讓小姐去吧。自從凌少爺成婚之後,小姐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之中,也許離去……對她反而是一件好事。」
「真的嗎?」挽妝撫上這些包裹,她光瞧著也知道,她的那位傻姐姐平日裡肯定是十分節儉,將這些財物留存下來,就怕的是錦暮有一個什麼時能夠幫補。她……一直都沒將那人忘懷,縱使過了這麼久,她也心心唸唸著那樣一個根本沒有在乎過她的人。
那邊桌上擱著一個精緻的盒子,挽妝顫抖著將它打開,果然!那件東西還在裡面。
花漆金絲潘桃的盒子,裡面鋪著上好的月絲錦,而在正中間,安安靜靜地放著那個枯萎了很久的花環。
眼淚,毫無預兆地滴落下來。挽妝將盒子關上,轉過身擦著淚珠。這個花環,她記得清楚,那是一次郊遊時,錦暮編的,原本是要送給她,她不肯要,他就隨手送給了陶姐姐。
那人的隨手之物,可陶姐姐卻視若珍寶,即便是枯萎了也捨不得丟掉,挽妝曾記得陶姐姐說過,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