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淵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見逗弄地差不多了,便將挽妝放了下來,自己大步走到小三子站著的那處桌子邊上坐下。挽妝瞪著前行的身影,心中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只得怏怏作罷,隨他之後在桌邊坐下。
「你們也坐下吧。」睿淵接過小三子遞過來的筷子,淡淡地說道。
小三子猶豫了一番,而容兒亦將目光看向挽妝,文睿淵都不介意,她又有什麼好介意的,況且此時出門在外,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禮。她朝兩人點點頭,輕聲道:「坐下吧。」
兩人都同意他們坐下,小三子才和容兒坐下,等著小二上吃食。
街邊小攤的吃食哪裡趕得上京畿大家的吃食,挽妝才第一口便有些嚥不下去,沒有味道且那饅頭還硬地像石頭般。
「少夫人,」見挽妝不能適應,容兒急忙扶住她,詢問著:「不如我到車上拿些乾糧,夫人就著這水用些吧。」
挽妝在常府時,安慧英處處都給她的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在宮裡,她有齊華和太后安慧寧護著,到了文府,文府是首富之家,吃穿用度都是上等,她哪裡吃過這些粗糙的食物。正想答應容兒一聲好,卻在抬頭的瞬間改變了主意,她從小嬌生慣養,文睿淵也是嬌生慣養才對,可他卻並沒有任何不適之舉,反而專心致志地吃著手裡的饅頭。
「不用了。」挽妝朝容兒笑了笑,拒絕了她的提議,再拿起饅頭,開始一點一點,慢慢地啃著,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嚥。
她的舉動一點不落地被睿淵看在眼裡,他笑了笑,繼續吃著手裡的饅頭,這才是他喜歡的常挽妝,不會因為任何挫折就退縮。
不對勁……
挽妝趁著低頭啃饅頭的瞬間,看向周圍,直覺上分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似乎……似乎有人在暗處窺視著她,或者是窺視著他們。
「夫君,」挽妝刻意地壓低了聲音,湊在睿淵身邊詢問:「你不覺得好像,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嗎?」
「看著我們?」睿淵聞言,揚起頭朝四周望去,他忽如其來的舉動讓暗處的人小心地埋下頭,四週一切如常。「沒有啊。」
「沒有?」挽妝不信他的話,再次環顧四周,她分明感覺到,似乎從一下車開始,就有雙眼睛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你多心了。」沒等挽妝確認,睿淵就笑了起來。手裡的饅頭已經吃光,他又喝了幾口水,見挽妝還不死心地打量著四周,無奈地敲敲她的頭,攤開空著的雙手催促她趕緊吃。
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好像吃了幾口之後覺得這饅頭也並非那麼難吃了。挽妝雖還是有些疑心,但她第一次出遠門,怕是因昨夜從雲不停的念叨而留下的陰影吧,看來是錯覺。
「最想去哪裡?」
「啊?」正吃著,睿淵忽然丟來一句問話,讓挽妝差點被咽到。
「你最想去哪裡?」
文睿淵偏過頭,仔細地望著她,靜靜地等著她的答案。
最想去哪裡?挽妝歪著頭,很仔細地想了又想,她長在京畿,除了常府和宮裡,去過的地方實在不多,就連京畿郊外都很少踏足,此時問她最想去哪裡……
最想去的地方……
是那裡!
對,就是那裡!
她的眸中突然亮出光來,十分耀眼。
「翼州。」
「翼州?」這次輪到睿淵滿心疑惑,他以為她會想去揚州或者是豫州那些風光明媚的地方,怎麼也沒想著會是離京畿並不太遠的翼州。
「是的,翼州,我最想去翼州。」自從陶姐姐遠嫁翼州,她們就分開了數年,陶姐姐如今什麼模樣,過得好不好,她都想知道,更何況,以前的三姐妹,如今只剩下她和陶姐姐,她當然最想去翼州,去翼州看看她的陶姐姐。
「那我們就先去翼州吧。」
「真的?」
那簇光亮就這麼一直閃,一直閃,在她的眼眸中,讓睿淵都看得有些癡了。翼州其實也是一個首選之地,它離京畿不算太遠,且還是好幾個州進京的必經之地,因而一直很繁榮,翼州分店的收入也向來都是不錯的。只是她為何要去翼州,為何如此興致勃勃,倒讓他有些不明,不過不打緊,到了那地兒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再上馬車時,睿淵並沒有進到車內,反而是坐在小三子的旁邊,欣賞著沿途的春光。沒有睿淵在車內,挽妝也自在了許多,她掀開車簾,與容兒一邊看著風景,一邊說著笑話兒。
清脆的笑聲,如一串被風吹動的銀鈴般,響在睿淵的耳邊,響在遠去的路上。
去翼州的路,小三是熟悉的,之前出府時,裕成也將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客棧、路途等等都交代得十分清楚。到了日暮時分,小三子便趕進一處稍顯喧嘩的鎮子裡,尋了處最好的客棧歇腳。
這往來翼州和京畿的路上,商人非常多,客棧也住了不少人。小三子上前詢問了一番,要了兩間上房,並讓掌櫃的做了幾樣招牌菜送到房內。
容兒站在房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兩間房,自然是兩位主子一間,可餘下的一間卻是她與小三子同住麼?她雖是下人,但也是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哪裡有與男子同住之理。
挽妝拉住容兒,將行李帶入其中的一間房內,將睿淵關在門外。
「少夫人……奴婢沒有關係的。」
「我與他還未圓房,本就是這般分著住的,若是住一起倒是不合禮數了。」挽妝打開窗戶,這房間還算不錯,窗戶是對著院內的,要比對著院外的多一份寧靜。
聽挽妝這樣說著,容兒也就寬了心,收拾起東西來。
睿淵在門外,瞧著緊閉的房門,輕聲笑了起來。
「少爺……我本想著因我會住後院,所以才只要了兩間房,沒想著……」小三子不安地向睿淵解釋,睿淵卻朝他擺擺手,並不在意。
小三子不懂,就算此時挽妝與他同居一室,他也是不大願意的,他喜歡常挽妝,但會等到常挽妝的心中只有他一個人。
兩間屋子各送了些吃食,待夜色如水流淌時,屋內的燈火也隨之一滅。
睿淵獨自裹著衣服躺在床上,望著門外那若有似無的人影,自嘲地一笑,然後翻身朝裡面睡去。挽妝的直覺並沒有錯,有人跟著他們,一直都有人跟著他們,自從出文府開始。那位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機會,看來是沒能解開《春山居圖》的秘密了,也是那個秘密若非父親告知,他也恐怕是無法解開的。
等不住了啊,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