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錦翾的下葬日期選在了七日後,那天一大早就下了茫茫大雪,將送葬的隊伍和天地都混為一色。
挽妝得到錦暮的通知,天還未亮就帶著從雲去了凌府,凌府人口凋零,又沒有一位客人,她們兩人便充作凌家人,跟在凌錦暮的身後一同扶柩上山。
挽妝一身白衣,一路上都沒有任何的言語,她只是冷冷地看著那些人將靈柩放入墓地中,再蓋上土。那個曾經鮮活地朝她微笑的凌姐姐就這樣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當墓碑被豎立起來的時候,她想要再騙自己,凌姐姐還在,還活著也是不行了,那冷冷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凌姐姐已經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從雲一直貼在她的身邊,扶著她,那日聽聞廢後死訊,她還一度吐血,所以這一路上從雲都是提著萬分精神地看著她。
挽妝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太為自己擔憂。
「妝妝……」錦暮停下離去的腳步,回頭看著她:「姐姐已經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才是。」
挽妝朝他點點頭,錦暮自己都已經十分傷心,卻沒想到還要他來安慰自己。
「錦暮,」挽妝朝從雲看去,她會意地從衣袖裡掏出一個沉澱單的袋子遞到錦暮面前。「你也要好好保重。」
「這個……」錦暮本想著推卻,但如今凌家今非昔比,再加上操辦了凌錦翾的葬禮,著實沒剩多少的銀子,這樣想著也就收了下來。「那我先走了。」
挽妝朝他點點頭,錦暮如今只是城門守為,俸祿能有多少,凌府這麼一大家子人怕是難以支撐,所以她特地讓從雲去賬房支了點銀子。只是沒想到,從雲剛到賬房,賬房先生就自行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說是少爺早就吩咐下的。
文睿淵,憑心而論的的確確是個好夫君,溫柔體貼,細心周到,難怪會有那麼多的人擠破頭地像進文家門。
「少夫人。」
剛下山,挽妝和從雲就看見裕成帶著馬車候在一旁。
「少夫人,請上車。」一見到她們,裕成就掀了車簾,讓兩人上車。
「這是……去哪裡?」挽妝疑惑地詢問著,從雲先行上了車,再轉身攙扶於她。
「少爺吩咐的,您去了就知道。」裕成待兩人到車廂裡坐好,自己坐在駕車的小廝旁邊,馬車便「得得」地從山腳離去。
他……又不知是在想什麼。
挽妝不似從雲一臉的好奇,她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文府年節宴會之事,為了凌姐姐之事已煩心許久,再者文睿淵做事從來不循常理,就算自己想猜也是猜不到,她也懶了這份心思,靠著閉目休息起來。
正在昏昏欲睡間,馬車停了下來,裕成的聲音從簾外傳了出來。
「少夫人,請下車。」
「這裡……」挽妝站在門前,錯愕地看著此地。她自然是識得這裡的,這裡是京畿別院,文睿淵讓她來這裡是何故。
「快進去吧,少爺在裡面等著少夫人。」
別院管事的聽得聲音,從裡面跑了出來,看見挽妝隨即眉開眼笑地指引起來。
挽妝扭頭,看了眼裕成,他已經重新上了馬車,正準備離去,見到挽妝詢問的眼神便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滿腹的疑惑,也許只有那個人才能解開,挽妝隨著管事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再次踏入別院。
上一次來的時候,梅花都還沒有打苞,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一轉眼,梅林裡奼紫嫣紅好大一片。挽妝站在梅花樹下,伸手撥弄過一支湊到鼻間,梅花的清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從前文二少爺最愛這片梅花林的。」
「文二少爺?」文家不是只有文睿淵一位少爺麼?怎麼會還有個文二少爺呢?挽妝奇怪地看向管事。
管事見她那副神情便知自己說錯了話,隨即假意地扇了自己一下,解釋道:「小人的父親也是別院的管事,父親常說當年的文二少爺,就是現今文老爺的父親風吟少爺最喜歡這片梅林。」
原來是那位,挽妝釋然地朝他微微一笑,繼續漫步在這片梅花林中。
她身上還是清早的那身白衣,此刻走在梅花林中,幾乎是溶為一片,又恍然若梅花仙子下凡般,透著一股嬌俏的美麗。
睿淵撥開橫在自己面前的梅花樹枝,朗聲道:「可還喜歡?」
挽妝聞言,驚訝地轉過頭,文睿淵就在自己的身邊不遠處,兩人之間不過只隔著一株梅樹的距離。
「這梅花,你可還喜歡?」睿淵也轉過頭,對視上她的視線,輕輕地笑著。
這一笑,像是冬日裡拂過的春風,暖暖的,淡淡的,卻讓人有股說不出的舒暢感。挽妝垂下頭,想要忽略方纔那一瞬間心跳的加速,故意問道:「夫君讓我來這裡,究竟是何故?」
縱使低下頭,但臉上的慌張神色也沒能躲過睿淵的雙眼,他臉上的笑意越發地濃烈。「見你這段日子有些辛苦,所以到這裡來休息幾日。」
「幾日?」挽妝錯愕地抬頭,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睛,又低下頭,輕聲埋怨著:「宴會之事還沒辦齊,我怎麼能在此時休息。」
「我已問過裕成,大體的都定下來了,其他小事情讓裕成和雨香去做就是了,你好好地休養下身子。」睿淵跨步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瞧,這臉都瘦尖了。」
從雲在她身後,完全不給面子地「撲哧」笑出聲來,引來睿淵和挽妝同時的瞪視。
「小姐,我……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該用午食了。」說罷,從雲提著裙角一溜煙地跑出梅林。管事的見她離開,又見睿淵斜眼的暗示,默默鼻子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現在,只有我們倆個了。」
「嗯?」挽妝抬眼,看見睿淵低下來的頭,慢慢地朝自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