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得好嗎?」
齊華的聲音暗沉,如同倒影在水中的月亮,隱隱地有著亮意而已。
挽妝偏過頭,看向他,甚為鄭重地點點頭。「我過得很好。」
「是真的嗎?」齊華再次追問道,他雖身在深宮,但作為君主該知道的消息一個也不會放過,包括普通百姓家,只要他有這個興致。
「我是掌管文府開支的少夫人,哥哥說我是不是過得很好呢?」
齊華聞言,停下腳步,目光深沉地看向朝他微笑的挽妝,好半響才恢復了臉上的笑容:「你說好便是好。」
挽妝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如同從前那般輕晃著:「知道哥哥最疼我。」
有些話,她其實藏在心裡的,可是不能問。她不能忘記,再怎麼疼愛她,他也是九五之尊,他的心事不許別人猜,更不許別人過問。例如,他為何這次帶了金一而來,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凌姐姐了。
「文府最近還算平靜吧,聽說之前有個妾室偷了文府的幾件珍寶在外面倒賣。」齊華揉著她的髮際,不甚在意地問著。
挽妝微微一驚,沒想到齊華對文府真的如此在意,連何語柔之事都聽聞,他究竟是關心著自己,還是另有所圖呢?她心中這般想著,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也依舊含著撒嬌:「是參政知事何有為的庶出女兒何語柔,瞧著文老爺出府的空子,偷了望梅居裡的幾樣東西。現在顧忌著何大人的臉面,對外只說是養病不見任何人,實際送到庵堂去了。」
「何有為竟然養了這樣的一個女兒。」齊華臉色有些暗沉,忽而又笑著說:「這事你處理的不錯。」
得了齊華的誇獎,挽妝也只是淺淺地笑了笑,並未露出更多的表情來。他提及此事,究竟目的何在,她尚不清楚,自當要小心應付才是。世人都以為她這位齊華哥哥只不過是守成之君,遠不及他的父皇英明,殊不知他的腹中也有萬千的謀略,不容小覷。
「東西可都找回來了?」齊華的目光落在一旁平靜的水面上,挽妝只能瞧見他半張臉,聽這話也仍舊不明白他話裡的真實意思。
「好像還有一兩件沒有找回來,夫君為此很生氣,才讓我狠狠地處罰了何語柔。」
「是那幅春山居圖吧。」
「春山居圖?」挽妝疑惑地看向齊華,目光裡流轉的均是不解。
齊華被她瞧得有些尷尬,撫過自己鬢角間垂落下的流珠,解釋道:「妝妝不曾聽文睿淵提及過嗎?」
挽妝搖搖頭,她確實沒聽過這幅圖,事實她與文睿淵也不過見了兩次,不對,加上今日是三次面而已。
「春山居圖是昔日靜賢太后賞賜給文家的,是靜賢太后親手所作,因此顯得尤為珍貴。」
「原來如此,那……」挽妝忽然跪了下去,對齊華懇求道:「既然是靜賢太后所賜,那必定是極為珍貴的,如今文家保管不當,將畫遺失,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妝妝快起來。」齊華將她扶起身來,臉上笑容不改:「朕向你說明此畫緣由不是讓你來下跪的,而只是在向你解釋,為何朕會如此關注文府失竊之事而已。」
「天下是陛下的,文府也自當是陛下的,所以陛下不必向妝妝解釋陛下的任何舉動。」
「你啊!」齊華依舊愛惜地揉著她的髮際,輕聲道:「朕不是在向文府少夫人解釋,朕是在向朕的妝妝解釋。」
「嗯,齊華哥哥。」
一場風波這般輕描淡寫地化解,挽妝長長地舒了口氣,在柳樹掩映的陰影中。她只顧著齊華眼前的自己,只顧著文家,所以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的那道人影,躲藏在柳樹之後的那道人影,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春山居圖?靜賢太后為何會單獨賞賜給文家一幅山水圖呢?而齊華顯然不是他所說的那般理由,他會關注文家的一幅圖,一定還有其他的用意,這用意究竟是什麼呢?
待齊華與挽妝走遠後,那道人影才從柳樹後走了出來。月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泛著點點的星輝。
這個地方是挽妝鍾愛之地,包括挽妝在內只有三個人才知曉,齊華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常挽妝,他齊珞自然也知道。在看見挽妝起身的那刻,他就想隨之而去,無奈席間文睿淵一直糾纏住自己,才讓他錯失了機會,不過沒料到反而讓他聽到這幕對話。
重新回到宴席上,歌舞仍在繼續,席上的眾人都還喝得正歡。
齊華與挽妝一前一後,回到席間坐下,金一順勢倒在齊華懷裡的時候,目光悄悄地掃過一眼挽妝。
金一知道,常挽妝與齊華之間的特殊關係,齊華將她當做同胞親妹般的疼愛,金一還知道,當今的皇后凌錦翾與她是手帕交,自己這樣的出身,素來就是被人嫌棄的,無疑是討不了常挽妝的歡心,因此常挽妝的一舉一動都被金一時刻地關注著。
方才常挽妝退席後不久,齊華就急匆匆的離開,他們之間一定有過短暫的相遇。但她能從青樓花魁爬到後宮妃嬪的位上,靠不是美艷的容貌,而是乖順的性格,與凌錦翾差距甚大的性格。
所以她此刻對他們同樣退席的行為隻字不提,反而是新倒了一杯酒,擱在齊華的唇邊。
「陛下,臣妾敬您一杯。謝謝您對臣妾的愛護,沒有您的愛護,臣妾哪能再見天顏。」一邊說著,一邊雙眼便紅了起來。
「好端端的,提那些事情做什麼!」齊華接過她手裡的酒杯,逕自飲下,「有朕在,就有你的位置。」
「謝陛下。」有齊華的這份承諾,金一歡天喜地起來。
季蘭仍舊越過挽妝,與吏部夫人閒聊著。挽妝無聊地抬眼看向對面,齊珞……沒有在位置上,而在他位置旁邊赫然坐著的人是文睿淵。那人飲了不少的酒,雙頰紅霞齊飛,更顯得容姿耀眼,然而他對視上挽妝的雙眼卻是暗沉的,藏著些許的埋怨與怒意。
「這樣喝酒倒是不好玩,不如擲壺比賽著玩,陛下可覺得臣妾的提議好麼?」金一俏生生地從齊華懷裡抬起頭,對著席間說道。
「愛妃的提議自然是好的。」齊華順從她的意思,朝身旁的徐多福點點頭。
席間的眾人聽聞此事倒也都顯得興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