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丑妻 出嫁 第八章 請安(3)
    在瑞英姑姑不耐煩的指引下,齊珞與常季蘭終於從佛堂中消失。太后握住挽妝的手,從新婚的旨意到今日,說長也不過兩三個月的樣子未見,她卻像是許多年都沒見到挽妝般,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的話。直至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她才迫不得已地讓瑞英扶她回寢殿休息,臨走時,仍舊再三叮囑凌錦翾,一定要好好地款待挽妝。

     挽妝本就打算進宮也是要去探望凌錦翾的,此刻正好,凌錦翾拉過她的手,態度頗為親暱地朝自己的棲梧宮而去。她與挽妝不同,凌家並非普通人家,昔日祖上曾是赫赫有名的雲麾將軍,府上也曾出過一位肅宗的妃嬪,那妃子雖不怎麼得寵,但與靜賢太后交好,以至於凌家的養女都能下嫁給當時頗有威望的護國將軍顏敬亭。

     這樣的家世,注定凌錦翾不會成為一個普通人家的媳婦。偏生她又像是佔盡父母的優勢,出落地標緻動人,未滿十一歲時便已是名揚京畿的第一美人。

     正是這份家世,在外人的眼裡,凌錦翾順順當當地就成為天下女子皆嚮往的皇后,又甚得帝寵,與今上夫妻蝶鶴情深。

     「太后待你真是極好。」凌錦翾與挽妝徑直走在前方,後面的宮人們與她二人隔上了一個人的間距。凌錦翾素來不喜歡與人親近,昔日待字閨中時也僅有常挽妝、陶素心兩個手帕之交而已。

     「我明白。」挽妝聞言,附和地點點頭。太后待她的好,她自是都清楚的。

     凌錦翾揚起一抹微笑,輕聲道:「此番太后要你三日回門,先進宮請安也是處處為你著想。文家雖是一介白丁,但坐擁天下財富,想必你也聽聞過,昔日先皇孝宗登基時也是借了文家的力量。陛下的那道旨意,若是文家真心要抗也是拿他們無可奈何的,所幸的是文家少爺花名在外,但凡稍微有點權勢的人家都是不願意將女兒嫁過去的,因此文家老爺欣然接旨。

     這其中的緣由,太后是最為清楚的,也因此害怕你在文家裡受委屈,特地讓你先進宮,以此向文家表示,你的娘家不僅僅只有常府,你的娘家還有太后,還有陛下。」

     挽妝只道是太后興許真的是想著自己,眼巴巴地讓自己進宮來,卻沒料到竟還有如此深意。

     「我讓太后與凌姐姐都費心了。」

     凌錦翾在湖邊停下了腳步,初夏的湖邊上亭亭玉立著幾朵含苞待放的芙蕖花苞,將來夏深開放時必定更是一片醉人的美景。

     「本宮說這些於你,並非是要你記得太后的好。」凌錦翾轉過身,看向挽妝的臉色凝重起來:「本宮是想讓你知道,你的這段姻緣,太后與陛下也著實盡力了。那文家少爺雖不是什麼良人,但總歸看在皇家的面上不會讓你的日子太難過,你切莫再鑽了什麼牛角筋,毀掉這份平靜。」

     對於那些過往,除卻太后與齊華知道,就屬凌錦翾與陶素心最為清楚。挽妝朝她釋意地輕笑著:「凌姐姐這番話,字字句句都是為了我好,我豈會不知!過去的終究過去了,我早就已經明白,也早就不是當初的常挽妝。文家從成婚那日起便是我的家,將來我死了也是要進文家祖墳的。」

     「唉……」凌錦翾拂過挽妝臉上被風吹落的一縷髮絲,幫她別在耳後,口中輕歎道:「你與素心明明都是極好的女子,卻沒能得到極好的姻緣。素心執著,你也一樣,有時候我會想,你與素心前世里許是一朵雙生蓮花,今生才會連命運都如此相同。」

     「說起來,陶姐姐前幾日才給我來了書信,得知我要出嫁的消息,還趕了一份賀禮來。」

     「她如今可還安好?」她們三人本是極好的閨閣之交,若不是因凌錦翾的弟弟——凌錦暮,現在也不會如此尷尬。自打陶素心無奈嫁去翼州後,凌錦翾也極少與她通信。

     「陶姐姐很好,她的夫君雖是孟府的庶長子,但還有些經商的頭腦,年初他們自己選了宅子,從孟府大院裡搬了出來,日間裡與她為難的妯娌全都可以兩三日才匆匆見一面了。只不過……不過她嫁去已有六年,肚子一直不見動靜,孟府老夫人已經準備為孟少慶納妾,她也托我看看,有無合適的丫頭可以送過去的。」

     本還風和日麗的凌錦翾在聽到後面幾句時,臉色逐漸難看起來。挽妝想著夫君納妾,陶姐姐心中該有多愁苦,並未在意凌錦翾的臉色變化。

     「走吧,軒兒這個時辰該從北書房回來了,他前日裡還在念叨你不來看他,正好過去瞧瞧。」

     未等挽妝言語,凌錦翾便招手讓候著的大宮女過來,又輕聲跟她說了幾句,大意是挽妝今日會在棲梧宮用午膳,問陛下要不要過來?

     平日裡,齊華哥哥縱使公務再繁忙,也會抽空到棲梧宮裡小坐的,也經常用完午膳才回龍乾殿。她今日進宮的消息,宮裡的人也大多都是知道的,為何凌姐姐還要借由她的名頭專程再去請一趟呢?

     「凌姐姐……」她心中疑問滿腹,但在輕喚出聲後卻啞口無言。即便是再親如姐妹,眼前的這個人也是一國之後,帝后夫妻間的事情是外人過問不得的。

     「何事?」

     「哦,我忘記給太子殿下帶桂花糕,上次應承了他的,這次來得匆忙,一時間忘記。待會兒,姐姐可要幫我好生說下。」

     提及愛子,凌錦翾臉上什麼烏雲一概消失不見,只露出暖陽的笑容。「他不過是想藉著桂花糕,讓你多進宮看他,不會真在意的。」

     「若是這樣,自是最好。」挽妝跟著笑了起來,卻是敷衍的。這便是她不願意進宮的緣由之一,一旦身處深宮,說話舉止都不能隨心所欲,都必須小心謹慎。再親切的姐妹,都會有疏遠的一日。京畿大街上的茶樓裡的說書先生們總是說靜賢太后是如何手段狠戾之人,如何先是藉著親妹妹爬上妹夫肅總皇帝的龍床,如何再將親妹妹流放去了青州。

     當初她聽到時也才曾對那位靜賢太后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能成為故事裡的人,將那個惡毒的婦人撕裂。可年長後,又經常出入宮中,她想也許事實的真相並非那些說書人所說的故事,靜賢太后一個勁的欺負自己的親妹妹,那位壽太后就沒做過對不起靜賢太后的事兒嗎?

     思緒被微風吹散在平靜的湖面上,凌錦翾輕搖團扇,美眸之中流轉著濃濃的哀愁。挽妝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竟是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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