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丁來邀請他一起到周標那個工地上去檢查工程質量,說,「我被他追得都快頂不住了,周標這混蛋已經墊到了兩層,按照協議應該給他錢了。」
「好吧,是該收網,讓這條大魚浮出水面,清醒清醒了。」李錦軒說,「今天,先讓老張去嚇他一下,就作為這場高潮戲的開場吧。」
這四個多月裡,他一直躲在幕後操作這幕戲。從來沒有去過周標的工地,也不允許現場項目部的人領他認識業主。
周標有好幾個工地在開,也不經常呆在這個工地,所以很多情況,他還被蒙在鼓裡。其實,他們拿到業主一千萬元工程款快有一個月了,周標一點也不曉得。兩層結構已經澆好了三天,周標派施工員小茅催他們去驗收,自己一天一個電話地催小丁要錢,還要請他吃飯玩女人,小丁都推掉了。
再大的老闆,兩個墊資工地一開,也會像旱天的河水,水位一天天低下去,直至乾涸為止。大魚周標,也快被乾涸的河水擱淺了。
老張得到指令,精神抖擻地隨小丁去了。他急於要看到周標的狼狽相,把這兩年堵在心頭的那口惡氣吐出來,好好痛快一下。而李錦軒卻穩坐釣魚台,等待時機成熟,再給他開一味治黑心的苦藥。
車子開進那個工地,老張透過車窗看去,憑良心講,周標的工地還是搞得像模像樣的,比較規範,也乾淨整潔,跟標化工地差不多。從外觀上看,已經澆好的結構平整光滑,確實不錯。但今天他來,是純粹找叉子的,就是再好,也要找他的叉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不相信這個工地就一點刺也挑不出來。從車子裡鑽出來,他隨小丁走上項目部的二樓。小丁帶他直接走進施工員小茅的辦公室。
「丁總,來啦。」小茅連忙熱情地站起來迎接,讓他們在木椅子上坐了,就給他們泡茶。老張第一次到這個工地來,所以工地上一個人也不認識他。小丁向小茅介紹說,「他是我們公司的總工程師,今天一起來看一看。」
「你好,張工。」小茅連忙熱情地跟他握手打招呼,「請多多關照。」
老張故意拿著架子,只欠了欠身,沒有吱聲。心裡想,今天就暫且委屈你一下了,你要恨,也只能恨你那黑心的老闆。小茅過去叫周標,聽他在隔壁的門外說:「劉總,丁總他們來了。」
老張就有些緊張地等待著周標的出現。小丁看著他嚴肅的神色,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個黑心的小丑演員就要出現了,準備看戲吧。
「丁總,你終於來了。」周標還未走到門口,就叫了起來。可是他剛出現在門框裡,就一下子定格住了。臉象見了鬼一樣僵住,繼而發白,嘴張在那,再也合不攏。
老張也故作目瞪口呆地瞧著他,臉色鐵青,一聲不吭。剎那間,辦公室裡的氣氛凝固了。
小丁像個莫名其妙的看客,瞪大眼睛看著他們,故意不吱聲,製造著緊張尷尬的氣氛。最不知情的小茅,第一個發出了驚慌的叫聲:「你們,都怎麼啦?」
還是老張先開口。他陰陽怪氣地說:「是你?周大老闆,你怎麼在這裡?」
「你們,認識?」小丁故作大驚小怪地問。
「怎麼不認識?」老張提高聲說,「那年年三十,我還到過他家裡呢。」然後轉臉對驚愕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的周標說,「周老闆,你那天寫給我們的地址,不對啊,年初十,我們找過去,根本找不到那家公司。原來,你在這裡?」
再老練的老闆也受不了這意外的驚嚇。周標狼狽得無地自容,嘴顫抖著,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老張卻不依不饒地說:「我說你一個大老闆,吃掉了人家的工地,還要賴人家的中介費,這也太難為情了吧?」
小丁裝腔作勢地說:「老張,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小茅被這意外的場面弄得驚惶失措,臉轉來轉轉看著他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老張得理不饒人地嚷:「你讓周老闆自己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周標臉紅得要滴血,難堪得手直抖,嘴巴動著,卻終於沒說出話來。一轉身,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小茅追過去:「劉總,你怎麼啦?」
老張和小丁暗暗擊了一掌,痛快地說:「好戲!」小丁在辦公室裡轉著偷樂,「好戲還在後頭呢。」
過了很長時間,小茅才走過來,尷尬地說:「怎麼會這麼巧?唉,劉總嚇死了,直到現在心還在怦怦跳,都快嚇出心臟病了。丁總,給你打個招呼,今天,就不驗收了,劉總要靜一靜,想一想。」
小丁說:「過了今天,我就沒時間了。」
老張說:「既然來了,就去看一看,他不去就不去。」
小茅無奈,只得叫了安全員等人跟著他們下去。小丁打電話將派在工地上的項目經理和安全員叫過來,六個人一起去工地驗收。
老張最用心,在工地走來走去,睜著眼睛捕捉問題。可是令他驚訝的是,他找來找去,怎麼也找不到讓他們停工整頓的質量問題,只是一些安全上的小問題。
怎麼辦?就讓他順利通過嗎?不行,不能便宜了他。他就昧著良心吹毛求疵:「小茅,你來看看,這個地方澆得不平,這裡怎麼有這麼多馬蜂窩?你再看看這根梁,好像有點歪……」
小茅陰著臉,一聲不吭。他知道他這是成心在找叉,跟他解釋爭辯都沒用,所以索性不吱聲。
最後,老張站在工地門口,以總結的口氣說:「這個工地要好好整改,改好了,我們再來看。」說著,就叫過小丁急匆匆開車離開工地。他說不出整改的具體內容,只能溜之大吉。
驗收單上簽不到字,周標就無法來結帳,這是最要命的事。周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再結不到款,他快彈盡糧絕,無法正常運轉了。他聽了小茅的匯報後,思來想去,以為這是一種巧遇。老張遇到他後,想趁機報復他。
必須設法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當然得通過他老闆做。於是,在傍晚時分,他打電話給小丁:「丁總,今天上午出現這樣的事,我真的感到很不好意思。以前有一樁事,我跟你手下的那個老張產生過誤會。所以,我想通過你,請他出來,一起吃個飯,勾通解釋一下,也可以商量一個解決的辦法,你看好不好?」
小丁邊「哦哦」地聽,邊偷好笑:「是嗎?怪不得搞得你很尷尬,老張也很生氣。好,我來跟他說一說,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
掛了電話,他「嘿嘿」直笑。這時候,他正與李錦軒在一起商量事情,他問李錦軒:「底下怎麼辦?」
李錦軒彷彿諸葛亮,又給了他一個錦囊妙計:「你不要睬他,讓他去急,他會軟硬兼施逼上來的,讓他來自投羅網吧。」
果真,過了半小時,周標就打電話過來問了:「丁總,他怎麼樣啊?」
小丁掩著嘴說:「他不肯,怎麼說也不肯。好像對你很有意見,這讓我,也很為難。」
周標說:「那丁總你出來吧,我們吃個飯,我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你說一說。喂,我幫你叫一位小妞陪陪你,她可是做過模特的,高挑,豐滿,絕對漂亮,包你滿意。真的,我請她出來,可是要化大價錢的。」
小丁哈哈笑笑說:「謝謝你的美意。」
「但說到美女,我嚇的;美女看到我,也嚇,就免了吧,我沒這個福份。」
周標見軟的不行,口氣一變,就來硬的:「可丁總,這工程款,你總得給我了吧,再不給,民工飯錢也沒有了,就只好停工了……」
小丁早已得到了錦囊妙計,所以對答如流:「驗收沒有通過,怎麼給你錢?你說要停工?隨你的便。可你要看看我們訂的合同,由於乙方原因,造成驗收不能通過,或出現停工等情況的,甲方有權拒付工程款,有權請乙方出場,另請其它工程隊進場施工……」
「什麼?」周標吃了一驚,「哪有這樣的條款?」
小丁說:「那你去看看合同,再說吧。
為了報復這個黑心的傢伙,李錦軒老早就在合同上設置了陷阱,以防弄假成真打官司,也要讓他輸個啞巴吃黃連。大約是周標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正在商量對策,一連兩天音訊全無。
第三天,現場傳來軍情,說周標下令停工了。準備以停工鬧事相威脅,然後去有關政府部門反映情況,請求他們出面解決危機。
小丁接到電話,有些著慌。好在李錦軒早有準備,下令按照第二套方案行動。先讓項目經理向業主打了一個要進行內部整頓停工三天的申請,再由李錦軒出面請他們吃飯打招呼,然後以總包方的名義給周標發了一個措詞強硬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