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緊張地想,孫洪興這個工程,難道真是他總包的?要真是這樣,那倪麗紅肯定在他這裡。
去年年底,倪麗紅來發工錢,她就懷疑,這個工地的總包老闆是尤興寶。可他想去查,卻馬上春節了。春節裡,他跟老張回去問周標要錢,沒想到再次被周標騙了。
春節後為了活命,他只好應聘做了一名新聞槍手。再後來,就路遇尤興寶,到這裡來上班,一直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查這件事。
現在看來,事情不查自明,馬上就要暴露了。他心裡不免有些緊張,但臉上還是很平靜,他要看尤興寶如何表現下去。
「是這樣的,我呢?承包了你學生孫洪興,開發的那個服裝城項目。」尤興寶滿臉尷尬地說,「但我得申明,這是他主動找我的,而不是我找他的。所以,並不存在我想逃賴你中介費的問題。」
李錦軒依然不動聲色:「是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去年八月份吧,那天,孫洪興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是讓我過去看他開發的一個項目。」尤興寶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一邊慢慢地說,「我去了以後,他就把服裝城項目的資料拿給我看,然後讓我墊資做,還要給他支付五十萬元保證金。我考慮了一下,同意了。九月份,我們就正式開工了。做到中途,我去問他要過工程款,但他沒有給過我一分錢。這樣拖到年底,他就突然失蹤了。」
「真是奇怪,他怎麼跟倪麗紅一樣呢?也是突然失蹤。」李錦軒抓住這個機會,話中帶刺地說,「其實,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這下,輪到尤興寶驚訝了:「什麼?這事,你知道?」
李錦軒反而顯得很平靜:「你總包下來以後,是不是又分包了一個姓秦的老闆?」
「是啊?」尤興寶更加驚訝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錦軒沉默了一下,才慢慢說:「我在這個工地上,做過小工。」
「啊?你到這個工地上做過小工?不會吧?」尤興寶眼睛瞪得像雞蛋,「這個,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李錦軒想起這段經歷,心裡很是難過,就歎息一聲,加重份量說:「唉,說起來,真不是滋味啊。那時,我被你弄得身無分文,沒辦法生活下去,就只好到我一個窮朋友的工地上去做小工。開始,我也不知道。去年年底的一天,有人爬上井字架要工錢,我追出去看,才知道這個工地,原來就是孫洪興的。」
李錦軒心裡在翻騰:要不要把看到倪麗紅到工地上來,發民工工錢的事說出來呢?
不能說!說了,他就知道我曉得倪麗紅就在他這裡,那他就不會再讓我在這裡呆下去。不,不只是能不能呆下去的事,而是矛盾公開化,然後兩人就會發生較量,我就會有危險。
還是暫時裝糊塗,不說為好。這樣我才能繼續潛伏下去,暗查倪麗紅的下落,再相機跟他進行較量。
於是,他說:「但我不知道,這個工地就是你總包的。你剛才一說,我就感到非常意外和驚訝」
尤興寶這才把今天找他談話的真正用意說出來:「那你現在聯繫得上他嗎?他再不出來,我的損失就更大了。現在一個個官司,都打到我頭上來了,打一個,我就賠一個。真他媽的,還不知要賠多少錢?」
李錦軒心裡好高興,但嘴裡卻歎息一聲說:「唉,孫洪興也真是的,當初我叫他不要盲目上這個項目,他就是不聽。怎麼樣?見了吧?」
尤興寶象不認識似地盯著他說:「你,早就知道這個項目了?」
「我到他公司裡打過工的。」李錦軒坦誠地說,「但他跟著那些搗漿糊人,在外面亂搗漿糊,根本聽不進我的建議,我就離開了他。離開時,我還建議他,千萬慎重考慮,不要盲目上這個項目。他年輕氣盛,也小有成就,哪裡聽得進我的意見?結果真的栽了。」
尤興寶聽著,心裡也生出了一絲悔意:他媽的,要是我去談這個項目的時候,跟他說一聲,也許就不會上當了。現在怎麼辦?這個項目,像繩子一樣纏住我,弄得越來越難過了。唉,有時太貪,真是一種禍害啊。
李錦軒也在從這個角度想這件事:哼,這就叫報應?你賴了我的錢,奪了我的愛,又想獨吃這只落地桃子,所以才遭這個報應的。怎麼不是呢?如果你的心不黑,不貪,不淫 ,光明正大地做人,去談這個工程時,跟我說一聲,我就會勸你不要搞,你就不會上當了。
尤興寶帶著懇切的神情話:「李錦軒,我跟你說過,我以前是做得不對,所以一直想彌補你。這不,我不是已經重用了你嗎?你呢?就幫我想想辦法,把孫洪興給我找出來,算你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李錦軒聽到這裡,心裡豁然明亮起來:哦,原來他請我到天興來的真正用意,就是想通過我,找到孫洪興。
可是,現在我也找不到他啊。但這種關係,倒是可是利用的。唉,所以說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都是一種互相利用的關係。
他想了想說:「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跟他聯繫了,也聯繫不上。他的手機停了,辦公室搬了,家也肯定是不回的,我怎麼找得到他?」
這樣一說,尤興寶的神色馬上就暗了下來。
李錦軒感覺到了,不慌不忙地補充說:「不過,真要下功夫找他,還是能找到的。他的老家,我是知道的。他的愛人,也是我的學生。另外,我想,以後,他一定還會偷偷跟我聯繫的。我們畢竟是,有過交往的師生嘛。」
「嗯。」尤興寶一聽,果真又來了精神,「那好,你抽空回一次老家,幫我查一查他的下落。」
李錦軒不失時機地說:「可以,但我也有一個要求,人都是互相幫助的嘛。」
「什麼要求?」尤興寶心虛地問。
李錦軒盯著他說:「我幫你查到孫洪興,你要把以前欠我的錢,都還給我。」
尤興寶垂下眼皮,不吱聲。
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緊張:一窮一富的兩個極品男人,為了各自的利益,在不動聲色地進行著較量。
尤興寶經過短暫的考慮,綻開臉說:「這個,沒問題。
只要你幫把孫洪興找出來,我把以前應該屬於你的錢,全部算給你。」
「好。」李錦軒高興地站起來,心裡想,到時你要是再想耍賴,我讓你損失更大,哼。
「一有孫洪興的消息,馬上來告訴我。」尤興寶做出送客的姿勢說。
但李錦軒在要轉身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又壓低聲說:「還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一問你。」
尤興寶再次緊張起來:「還有什麼問題?」他是為誘惑和強佔他的心上人倪麗紅而心虛,緊張,害怕。
李錦軒沉著臉問:「你知道,倪麗紅在哪裡嗎?」
尤興寶嚇了一跳,陰下臉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我怎麼知道她在哪裡?」
「哦,我不過隨便問問。」李錦軒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說,「直到現在,她還是杳無音訊,真是奇怪。」
兩個一窮一富的極品男人,開始為感情的事進行較量了!
走到外面,李錦軒的心反而有些發緊。從剛才的神色看,倪麗紅肯定在尤興寶那裡,也肯定已經出事了。
那麼,到底還要不要找她呢?她真出事了,就是找到她,也沒有用啊。還是暫時不要找她的好,看以後情況再說。
這樣想著,他的心情就輕鬆了一些。
走到郭艷紅的辦公室門外,他不由自主地轉過過頭去看她。沒想到正好與郭艷紅期待的目光相遇,他立刻就把心頭的激動傳達給了她。
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又為自己一下子加到八百元的工資而高興。副部長這個職位,倒是無所謂的。因為調整後,他們經營部只有三個人,兩個官,領導一個兵,這叫什麼官啊?每月多加的八百元工資,才是最實惠的。
尤興寶說,副部長也是一個中層幹部,雖然只是一個私營企業的中層幹部,他尤興寶一個人說了算,國家不會承認其級別的,但工資待遇畢竟不同了。
可要是今天我不爭的話,尤興寶能給我加工資嗎?李錦軒為自己剛才的大膽精明而高興。一個人就是要精明能幹,就是要敢於為自己應得的利益而爭!
而這個小小的職位更多的,卻是給他帶來了聲譽和信心。真的,他一回到辦公室,感覺裡邊的氣氛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趙部長回來了,恭喜,恭喜啊。」他走進辦公室,馬洪波第一個叫起來,臉上卻泛著妒嫉的尷尬。
陸敏好像比他還要激動,轉過頭看著他和朱靜茹說:「你們兩位,都提了部長,就我一個兵,應該請客。」
劉松岳帶玩笑的口吻說:「恭喜兩位,一個部長,一個副部長,你們兄妹兩個,以後可要好好配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