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公交車開過來,他擠了上去。
小施連忙攔了一輛出租車,尾隨那輛公交車,慢慢向前開去。
李錦軒在自己租住的小區附近一個站頭上下了車,往後看了一眼,見沒人跟蹤,才朝小區裡走去。
一輛出租車遠遠地跟著他。
李錦軒走進小區,然後自己租的那幢房子走去。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住了,待他拐向一條巷子的時候,才調頭往回開去。
李錦軒開門走進小租屋,在床沿上坐下來,呆呆地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他想來想去,覺得有些疑惑,上海灘上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嗎?難道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他有些不相信。而且覺得,小施和邢總的神情有些神秘。
他們會不會像以前的小陳和左總一樣,搗我的漿糊呢?有點像,小施和邢總,還有裡面閃來閃去的幾個人,都是小伙子。臉色都有些陰沉,卻以前的小陳和左總,老張和老羅有些不同,沒有多少漿糊相,也跟騙子沈平的嘴臉不太像。
那明天到底要不要去呢?李錦軒反覆想著這個問題。不去沒有損失,卻也沒有成功的機會。這個世上也許真的有奇跡發生,只是以前沒有輪到我李錦軒罷了。
不是有人說,運氣來起來擋都擋不住的嗎?很可能現在輪到我李錦軒了。所以不應該錯過這個機會。再說,做生意,太子膽小,一點風險也不冒,怎麼可能成功呢?
這次去,最大的風險是什麼?李錦軒又謹慎地想,至多損失一頓飯錢。一頓飯能吃掉多少錢?總不會超過兩千元吧?
用兩千元的風險,去博五三十多萬的利潤,難道不值得嗎?
去!最後,他下定決心,男子漢大丈夫,連一頓飯錢的風險都不敢冒,還能成就大事業嗎?
於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半,他如約來到位於滬太路上的那個裝飾工地。邢總和小施領他到現場項目部裡坐了坐,然後在項目經理和邢總小施的陪同下,他戴了安全帽,走上那幢六層樓,一層一層地看了個遍。
看完,小施就給他使眼色。李錦軒會意地對邢總和那個項目經理說:「走,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於是,他們都坐進邢總的皖牌奇瑞車,來到附近一家高檔的飯店吃飯。
要好包房,客人就陸續地來了。可來的不光是業主單位的董事長,而是一大幫年輕人,「嘩啦啦」一坐,就坐了滿滿一大桌。
李錦軒被他們稱為李總。為了接到他們的業務,他只得陪著笑臉,開始跟他們喝酒。酒一喝,這些人就胡言亂語起來。先是詢問他的情況,然後開始吹牛,吹得天花亂墜。
看李錦軒笑得像彌勒佛,他們就煞有介事地進行許諾,最後極盡全力地吹捧他。這個說:「李總這人,我們一看,就覺得跟一般裝潢老闆不一樣,有素質,工程給你做,我們絕對放心。」
那個說:「李總真是年輕有為啊?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吧?你肯定能在上海灘上闖出一番大事業來的。來,李總,祝賀你馬到成功,飛黃騰達!」
李錦軒被他們吹得有點飄飄然起來,漸漸忘了自己是誰了。席間,他跟他們談笑風生,頻頻碰杯,非常瀟灑。
於是,還沒有吃完飯,他們就開始安排下面的活動。邢總對小施說:「今晚倪董賞臉出來了,就讓他盡興一點,去唱個歌吧。」
那個刀邢臉的倪董說:「今晚稍微安排一下,邢總,你明天就把圖紙交給李總,定下來算了,不要再找隊伍了。」
到了這個份上,還能不去嗎?喝了幾杯酒的李錦軒豪爽地說:「行,去唱吧。就結了八百多元的飯錢,在他們的指定下,開車來到一家高檔的娛樂總匯。
進去後,那幫人熟門熟路地要了兩個大包房。然後吩咐服務員拿飲料煙酒瓜果之類的東西。一會兒,他們就非常投入地唱了起來。
李錦軒一看這場面,就不禁想起那晚在金百匯娛樂總匯被騙的情景來,於是感覺不對頭:這幫人是真的嗎?不太像啊。要是跟那晚一樣,也是專門吃人不心疼的鬼怎麼辦?
從這個陣勢看,不得了,沒有一萬元,絕對下不來。我身上只有一千多元錢,這可如何是好?
他偷偷走到包房門外去看。一看,更是大吃一驚。包房裡是一派不堪入目的淫穢景象,每個客人的懷裡都抱著一個袒胸露乳的小姐。有的人還不安穩,在小姐們的身上亂摸,有的還將嘴湊在她們的臉上去啄,真是醜態百出。
李錦軒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這個工程肯定是假的,他們在搗漿糊,哼,媽的。
於是,他反而鎮靜下來,今晚不能再跟那晚一樣,任他們宰了。
這樣醒悟以後,他就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比先前更加熱情地伺候他們。他主動給他他們叫了兩瓶KO,又給他們要了許多小吃,水果,啤酒。
他們見了,十分高興,一個勁地誇他慷慨,人好,對他放鬆了警惕和看管。
李錦軒乘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了包往廁所裡走,然後再朝走廊的另一頭樓梯走去。他迅速走下樓梯,同時關了手機。
走到樓下,他朝後面看了看,沒有發現他們追出來,就趕緊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說:「快往前開。」
待出租車轉過一條馬路,他才鬆了一口氣,在心裡對這幫混蛋說:今晚就讓你們自己埋單吧,也讓你們嘗嘗高消費的滋味!
喜歡白吃人家,欺騙別人,媽的,你們這幫混蛋,不讓你們自己割一下肉,不長記性!
我也沒錢啊,他又在心裡對自己說,用以安慰這種逃跑行為。春節前問胡總要到的兩萬元錢,給了老張六千,還了范花三千,二哥一萬,今晚吃了一頓飯,身上就只乘下八百多元錢了,哪來這麼多錢,請你們玩樂啊?今晚這排場,沒有兩萬元,是下不來的。
這一陣,要是不出去的話,他每天的開銷控制在五元之內。肚子裡就是再乾枯,也不捨得買一條魚吃,買一斤肉燒。
而這幫混蛋,一吃就要幾百,一玩就要上萬,簡直就是吸血鬼,一種新的吸血鬼!
出租車開到一個公交頭時,李錦軒讓他停車,他付了二十三元的車錢,出來去乘回家的公交車。
就這樣,李錦軒今晚成功化解了一次被宰的危機。
可是,他的危險還沒有徹底解除。那幫打手在包房裡開心了一會,不見了錦軒,連忙去找他,卻遍尋而不見,知道他溜了。
他們氣得嗷嗷叫,卻又不敢跟尤興寶說,只得自己挖口袋。他們每個人把身上的錢都挖出來,還不夠,總共兩萬三千八百元哪。只好打電話讓朋友送過來。
「這個傢伙,真的太囂張了。」平頂頭氣得大叫,「明天就去找他,廢了他!」
於是,第二天早晨八點多,小施就帶著兩個打手,來到他錦軒租住的小區附近,像幽靈一樣轉來轉去。只等李錦軒從小區裡出來,就要襲擊他,先打斷他一條腿再說。
一個打手手裡拿著一根一米多長的鋼筋,隨時準備朝一條健康的大腿,發出致命的襲擊。
可他們沒想到,李錦軒清晨六點多鐘就出去了。
他去范華的工地上拿東西,那個工地死了,他不能再去那裡做小工了。他邁著穩健的腳步,來到工地到的臨時房。
范華熱情地迎他進去,然後坐下來聊天。中午時分,他要走,范華客氣地留他吃飯: 「工地上沒什麼菜,我們就喝幾口苦酒吧。」
李錦軒在門口猶豫著。范華說:「我去馬路對過買幾個熟食,你坐一會。李錦軒這才不聲不響地退進去,在一張床鋪上坐下來。」
范華買了熟食回來,就倒酒邊喝邊聊起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件痛快的事。」李錦軒一高興,就對范華說。
「你搞到女人了?」范華眼睛發亮地看著他,「她漂亮嗎?」
李錦軒笑著說:「你呀,真是三句不離本行,開口不離女人。」
「那是什麼事?」
「一幫搗漿糊的傢伙想白吃我,白玩我,我就給他們要了許多好吃的,然後悄悄溜走了,讓他們去鬼哭狼嚎地開心吧。」
到現在為止,李錦軒還以為這是一幫騙子在搗他的漿糊,他反搗了他們一下,所以很高興,說說,就與范華開心得哈哈大笑。
正吃著飯,李錦軒腰裡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小施的號碼,就不接。可是,手機停了一會,又響起來。
他就接了,手機裡立刻傳來小施不滿的聲音:「喂,我說你是怎麼回事啊?昨晚怎麼突然走了呢?」
李錦軒嚴肅地說:「你們想搗我的漿糊,這個工程我不談了。對不起,以後,你也不要再打我電話了。」
說著,就「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沒想到小施又追打過來,他不接,手機就一次又一次地響,非常頑強。
劉華說:「你接他,看他還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