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著手跟他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小口。
其實,她的酒量還是不小的,可她今晚不敢多喝。
服務員出去時,尤興寶還是讓她把門帶上。然後親熱地對她說:「吃菜呀,不要客氣。來,吃一塊這醬乳鴿。」
倪麗紅這才搛了一塊醬乳鴿,怕痛似地放進嘴裡輕輕嚼著。
「倪麗紅,這樣,我就直截了當說了吧。」尤興寶忽然壓低聲,溫柔地說,「你不是要讓我安排工作嗎?這沒有問題。」
倪麗紅撩開眼皮盯著他,嘴停止嚼動,心提到了喉嚨口。
「上個月,我在上海剛剛註冊成立了一個房產公司,註冊資金是一千萬。」尤興寶凝視著她說,「但還沒有開展業務,人員也沒有配齊。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就安排你到那裡去當財會。你學過,或者當過財會沒有?」
他究竟想要說什麼?她緊張得手都有些發抖了。
倪麗紅搖搖頭說:「沒有。我學的是英語和經濟管理兩個專業。」
尤興寶想了想說:「沒關係,這其實是不難的。像我們這種剛剛成立的房產公司,一年開發一二個項目最多了。財會,沒有多少事情可做的,很輕鬆,卻能掌控公司的財政大權。一般來說,這個職位,都是安排自己人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倪麗紅也凝視著他,心裡漸漸由緊張變為感激,由惶恐變為開心。但沒想到尤興寶口氣一轉,就說出了一句出人意外的話來。
尤興寶十分隨意地說:「我這樣安排你,是因為,我也正在尋找女朋友。」
倪麗紅大吃一驚,立刻又緊張起來,還感到有些難堪。天,這是什麼話啊?他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呢?這不是太那個了嗎?
他明明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而且就是他的朋友。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奪友之愛嗎?難道有錢人的臉皮都這樣厚?!
最主要的是,他這輕輕的一句話,卻把她一下子推到了一個三叉路口,一個必須作出抉擇的兩難境地。
怎麼會這樣啊?這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揪緊了,臉也脹得通紅,垂下頭,拿筷子的手也瑟瑟發抖。
「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尤興寶見她的反應如此強烈,就緩和了一些口氣說,「你來上班以後,看情況再定。看我們能不能產生感情?有,最好;沒有,我也不勉強你,好不好?」
倪麗紅吃了一驚:「你不是有愛人的嗎?」
尤興寶鎮靜地說:「我們早已離居了,馬上就離婚了,所以,我一直在尋找真正適合我的美女。那天你一來,我就覺得你就是我要尋找的人。真的,我真的有這個感覺。」
尤興寶說得如此明瞭,倪麗紅就再也不能裝糊塗,也忍耐不住了,就抬起頭說:「尤總,可我,是有男朋友的,我跟李錦軒……」
「哈哈哈——」尤興寶再次仰天大笑,笑得身上的肌肉都抖了。
這有些得意和放肆的笑聲,使倪麗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李錦軒。
錦軒,你在幹什麼呢?你想到沒有?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難堪而又致命的打擊正在發生。你說,這讓我如何是好啊?
她在心裡說,他這個規規矩矩的老實人,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發出這種笑聲的。真的,他說話注意分寸,表情斯文,舉止文明,笑起來也很文雅……反正,他什麼都好,就是沒有錢這一點不好。
那麼,為什麼這種人偏偏就賺不到錢呢?
倪麗紅偷偷撩開眼皮,看了尤興寶一眼。這時的尤興寶已經笑完,正在大大咧咧地吃菜。他臉色滋潤,眼睛發亮,氣宇軒昂,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她的眼前又不禁幻化出李錦軒愁眉緊鎖的形象,和落魄潦倒的神情。
尤興寶喝了一口酒,一點也不感到尷尬地說:「我知道你是李錦軒的女朋友。可你們,不是沒有結婚嗎?就是結婚了,也可以啊。要不,為什麼社會上的離婚率越來越高了呢?現在,什麼都可以競爭,這愛情和婚姻,當然也不例外。而且,我可以這樣說,你也不可能跟他結婚的。」
「為什麼?」倪麗紅眨著眼睛,好奇而又緊張地問。
「沒有房子能結婚嗎?」尤興寶瞪大眼睛盯著她說,「他哪裡來的錢啊?現在有錢人,生意都不好做;不要說,他身無分文了。」
倪麗紅替李錦軒說話了:「我聽他說,他給你介紹成功了幾個工程,還給你打過工。他說,只要你能信守承諾,他就能拿到很多錢。這樣,他就可以重新創業了!唉,他也真是太老實了,都是被人騙光的……」
尤興寶不客氣地打斷她說:「其實,這是一個窩囊男人的推托之詞,你明白嗎?你想想,為什麼別人不上當,而偏偏就他不斷地上當受騙呢?說穿了,還是一個人的能力問題,或者說,是一個人的素質問題。」
倪麗紅越聽,心裡越難過。他沒想到這樣一個堂堂的總裁,竟然不知羞恥地在背後說朋友的壞話,而且還橫刀奪愛……這世界上怎麼會還有這樣的人哪!
「我比他下海還晚了幾個月呢。」尤興寶則越說越來勁,「開始,我只是天興公司,派到上海來的一名辦事員,後來,才被提拔為公司的駐滬辦主任。再後來,我就承包了天興集團旗下的上海公司。因為我越做越大,第二年,我就以一百萬的價格買斷了上海公司。第四年,我再拿出一千萬元,買下了天興集團。當然,我也吸納了幾個有實力的股東,但他們只佔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一個人佔了百分之七十。只短短五六年時間,我就有了一個有上億元資產的集團公司。你說,我憑的什麼?」
倪麗紅在心裡有些不氣地說:還不是憑借原有的集體資源啊?靠原來集體的財力、業務渠道和人際關係發起來的,說不定這其中,還有集體和國有資產呢。
但她嘴上則說:「尤總,你真的不簡單,讓人不得不佩服啊。你跟李錦軒相比,真的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所以,性格決定命運,能力決定貧富,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尤興寶更加得意了,「李錦軒一直推說什麼上當受騙才這樣窮的,其實是不明智的。這既是一種托詞,又是一種逃避。而且,他現在又想靠做中介起家,這怎麼可能呢?」
倪麗紅心裡一沉:「為什麼?」
尤興寶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在一個美女面前的表現慾望起的作用,說話有些口無遮掩了:「中介費哪有這麼好拿的?他也想得太天真了吧?你問問別人,上海灘上有多少人,真正拿到中介費的?除非他是一個有權人物,那就不叫中介費了。」
他停了一下,又替自己辯解說:「也不能怪人家不給,有些情況是很複雜的。就像他介紹給我的這個工程,條件這麼苛刻,我做下來賺不到錢,還要虧本呢。你說,我還怎麼給他中介費?啊?另外,他搞的那個家裝公司,讓我虧了五十萬,他還要什麼工資報酬啊?我找他算帳,是便宜他的。」
聽了尤興寶這番話,倪麗紅越發害怕了,感覺自己在往一個深淵裡跌落。她真想再替李錦軒據理力爭一下,可她不敢,也知道沒用,就有些尷尬地沉吟著說:「怎麼會這樣?他還一直指望等拿到這筆錢,去重新創業呢。」
尤興寶說:「所以我說,他是不可能跟你結婚的。只要稍微有些頭腦,或者說頭腦冷靜一些的女孩子,都不會跟他談戀愛。當然,我這樣說,也不是說,你就一定要離開他,然後跟我好。我只是說,你可以慢慢地考慮這件事。」
倪麗紅難過地垂下頭。包房再一次出現了冷場和尷尬。
這時,熱菜開始上了,尤興寶這才說:「來來,喝這魚翅。這一小碗,要二百元呢,不喝,就浪費了。」
倪麗紅生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進過這麼高檔的魚翅館。
這裡有些地方好像還是用真金飾面的,其豪富程度,總是讓她感覺自己不應該坐在這裡。
她也沒有吃過這麼高檔的名貴菜,有些菜她都叫不上名字。所以她不敢問這些菜名,免得在尤興寶面前顯出寒酸和士氣。好在她聽吳莉說過一次,否則,她真的以為魚翅就是魚的翅膀呢。
她喝了一口魚翅湯,抬起頭,認真地對尤興寶說:「尤總,其實,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上海灘上,比我優秀的女孩,漂亮的,學歷高的,家庭條件好的,身份高貴的,都多的是。真的,你可以通過徵婚的方式,征自己中意的美女。現在不是就有富豪通過婚介所和媒體在徵婚嗎?你不妨去試一試,也許一試,你就會發現,原來比我好得多的女孩子太多了。」
尤興寶聽著聽著,臉上也顯出了一些尷尬,還有些驚訝。等她說完,他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