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街上已經沒有出租車了。
來的時候她喝了酒,就沒有開車,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沒有出租車,她也不會發現自己的手機還落在顧少航家裡。
坐在他黑色的瑪莎拉蒂裡面,岑傾蒼白的臉上全是焦急。
小帆是誰?
顧少航皺了皺眉,能夠讓她這麼在意,在意到讓她可以求懇求剛剛才傷害過她的他?
還是……
他所謂的傷害,她根本就沒有裝進眼裡。
車上,她不斷地發著短信,不斷地打著電話,那種焦急的眼神,讓他心裡都開始酸澀起來。
她什麼時候對他這麼關心過?
也許,在她心裡,他只是過去,只是……
「到了。」停下車,他皺了皺眉,看了看遠處一片漆黑的海。
她焦急地解開安全帶下車,連句謝謝都沒有就鑽進了附近的漁村。
他忽然就產生了跟去看看的想法。
這種想法的強烈得讓他幾乎是狂奔般地追上了她。
聽到背後粗啞的呼吸聲,岑傾皺了皺眉,心知是他追上來了,卻沒有回眸看他。
「多謝顧少爺把我送到這裡,後面的事就不麻煩了。」
冰冷的語調,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別誤會。」他冷笑了一聲,「我只是擔心,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警察會以為是我先姦後殺。」
她微微怔住,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岑傾,你還對他抱有什麼可笑的幻想?
「……」她不再言語,只是加快了腳步。
她快一步,他就快一步,她兩步並作一步,他就兩步並作一步。
總之,他在她身後,一直保持著差不多三米的距離,不近不遠,剛好可以觀察她所有的行動。
漁村的天空黑壓壓的,偶爾吹起的風都帶著海水的鹹澀。
這樣的夜裡,她在前面,他在後面。
岑傾竟然會覺得安心,在如此焦急如此黑暗的時候會如此安心。
如果三年前,自己身邊也有這樣一個人……
抱了抱肩膀,岑傾,小帆還發著高燒呢,你在想什麼?
他看著她抱住肩膀,以為她冷,抿了抿唇,還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剛剛想為她披上,雙手卻僵在了半空。
顧少航,你在做什麼?
照顧顧少威的女人?
還是……
最後,那件衣服還是落在了岑傾的身上。
「我熱了。」他嘴硬。
冷哼一聲,岑傾轉過身,何瑞家已經不遠了,不可以讓他繼續跟著自己了,不可以讓他見到小帆……
「顧少航!你發什麼瘋!」她猛地把那件外套摔在他線條分明的臉上,聲音沙啞而決絕,「我們早就已經沒有關係了!我是你大嫂,大嫂!就算你不尊重我,也請你尊重一下你自己!」
顧少航垂了垂眸,臉上的線條繃得更緊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是在犯賤。
可是那又怎麼樣?
他不就是想要折磨她麼?
不就是想看她這樣暴跳如雷無可奈何的樣子麼?
薄涼的唇上勾起一抹冷笑,「大嫂,我只是在替我大哥照顧你而已。」
呵……替少威照顧她?
照顧到床上麼?
什麼狗屁理由!
「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可笑麼?」她冷冷地轉身,心卻狠狠地疼了一下,「別再跟著我,別讓我看不起。」
「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麼?」他冷冷地笑,連眸子裡的光都是冷的。
她不再說話,只是悶悶地向何瑞家走去。
他不緊不慢地跟著,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跟著她。
這麼黑的天,海邊這麼空曠的地方,她獨自一個人……
直到她敲開了一戶漁民的家門。
睡眼惺忪的何瑞跑出來開門,身上還穿著睡衣。
這麼晚,她到一個單身的男人家裡?
他墨色的眸子暗了暗,跟著她進了漁民的家門。
何瑞應該是剛剛睡下,睡眼惺忪的樣子讓岑傾有些愧疚,「你剛剛睡著吧?」
「嗯。」何瑞撓了撓有些凌亂的頭髮,「岑小姐,你不會是這麼晚了要出海吧?」
這幾年來岑傾一直在連岸和陌海縣那個小島之間流連,很巧的是十次有八次乘的都是何瑞的快艇,所以漸漸地,何瑞就和岑傾成了朋友,何瑞的快艇也成了岑傾在連岸和陌海之間的專用交通工具。
岑傾抿了抿唇,沒有答話,但是從她堅定的眼神下他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最近,不太方便。」何瑞有些為難。
「我必須去。」岑傾淡淡地開口,眼裡滿是憂慮,「小帆病了,高燒不退。」
何瑞歎了歎氣,他太瞭解小帆在岑傾心目中的地位。
兩個人打啞謎般的談話讓顧少航有點鬱悶。
他只不過是離開了五年,她就和顧少威訂了婚,還認識了這麼…邋遢的男人。
岑傾,你的私生活是有多亂?
「可是,」何瑞撓了撓頭一臉無奈,「明天有海上風暴,你這一去要至少一周才能有船過去……」
「那我也要去。」她皺了皺眉,「小帆現在需要我,你也知道,我一直算不上一個合格的……」
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在自己心中默念。
何瑞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歎了口氣,「走吧。這位是你未婚夫吧?有他陪著你也好……」
何瑞生在漁村長在漁村,從不在意那些高官顯貴的,自然也不認得什麼顧氏總裁,直把顧少航當成顧少威。
「他不是……」岑傾慌忙解釋。
「我是,請快點帶我們去吧!」顧少航搶先一步回答,彬彬有禮的樣子讓何瑞笑了起來,「岑小姐,你未婚夫果然跟你說得一樣溫文爾雅!」
岑傾撇了撇嘴,顧少航?溫文爾雅跟他一點不搭邊好麼!
顧少航淡淡地挑了挑唇角,溫文爾雅?
她是這麼形容顧少威的?
十分鐘後,三個人已經坐在開往陌海的快艇上。
海風的鹹澀灌進口鼻,顧少航淡淡地皺著眉望著遠方。
岑傾坐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何瑞聊著天。
原本她是堅決拒絕他跟去陌海的,可是何瑞說,他如果不去就不出海……
她心知何瑞是一番好意,怕她一個女人家到了島上出什麼事情。
卻無奈,陪她的男人居然是顧少航。
如果可以,她曾經打算一輩子不和這個男人見面。
可是現在是怎樣?
她跑到他家裡和他上了床,被羞辱之後又帶著他去照顧岑小帆?
然後怎樣?再讓他知道岑小帆是他兒子?
那她還有一點尊嚴麼?
心煩意亂,她皺了皺眉,用眼角的餘光去看他。
依然帥氣的側臉,斧鑿般凌厲的線條,深邃的眸子,原本略顯白皙的肌膚已經變成了小麥色。
那張容顏,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卻比五年前多了一絲成熟和幹練。
這是重逢後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端詳他。
雖然之前見過很多次,但是每一次,她都不敢去正眼看他。
她怕。
怕偽裝的堅強在他面前土崩瓦解,怕自己對他舊情復燃,怕他繼續無止境地出現在她夢裡。
顧少航,最殘忍的不是你我已經無緣,是我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