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若雪鳶回到皇宮後的第一次走出寢宮。
這天,天空黑雲壓頂,滿世界的冷色調。
她的身體在這幾天被調養的好了一些,此刻來到外院,被簇擁的宮女圍在中央,亦步亦趨的跟隨。不知究竟是怕她有個三長兩短,還是怕她消失她們自己會有三長兩短。
清晨的院子裡的花草已經結霜,召示著冬季的來臨。
院中央那個她曾一時興起的擂台,上方經過改造的頂蓬隱約還有水滴滴落,木頭台柱底下長滿了青苔,青綠青綠的,格外顯眼。
「物是人非麼……」她伸出手,撫摸著台柱,望著擂台中央那張平時她跟珍兒用來休閒的木桌,彷彿一切都還是昨天之事,現在,那桌面已經佈滿了灰塵,變得灰舊灰舊。
細細打量著偌大的擂台,她的眼底似有笑意浮動。
也曾在這裡,百里長風惱怒的揚言要拆掉這個地方,她卻以暈倒來嚇唬他。
回想起來,當時的百里長風那焦急緊張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其實,他的每個表情,甚至是每一句話,她都有深深地鐫刻在心底吧,只是她自己從來都沒有認真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
「百里長風,你真的死了嗎?我都還沒死啊……」她輕喃出聲,就那樣呆呆的立在台柱旁,神情似眷似念。
「打死你!你這個髒鬼!」
「打!打!」
「打死他!」
這時,琪仁宮外響起吵鬧聲,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遲疑了片刻,她提步向宮門外走去。
才到大門口,就看見一個渾身血跡的人被眾太監宮女圍堵在琪仁宮外,更讓人覺得他狼狽的是,他此刻光著一雙腳,在初初的冬季低溫裡被凍的通紅,上面星星點點的沾了些東西,近了才看清,這些讓人一看就噁心的東西,分明是人類的排泄物,臭氣隨風吹到若雪鳶鼻間,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當這個被人圍堵住無法脫身的人把臉轉身她時,若雪鳶怔了瞬間,接著澀澀的感覺衝入口鼻 ,胸口中一股滔天的怒火連醞釀都沒有,就已經擴散到了全身。
「給我住手!」她怒吼一聲,徒然推開扶著她的陌生宮女,旋風一般衝上去,只聽到幾聲『彭彭』地聲響與痛呼聲,剛才還以多欺少囂張不已的宮女太監們在看清楚了她之後,霎時像軟腳蝦一樣全數匍匐在地。
「叩見雪貴妃娘娘!」
若雪鳶眼神一一殺過去,雖然她此時臉色非常蒼白,但那份狠厲的氣勢依然深深地震懾住此地的全數奴才,她的聲音似乎特別特別的輕:「你們活膩了,是嗎?」
「娘娘饒命……」
此起彼伏的求饒聲混著難聞的氣味衝擊著若雪鳶的神經,她彎腰,伸手,一把抓起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害怕最怯懦的太監,冷陰陰地道:「饒命?饒誰的命?你欺負這個人的時候想過饒過他嗎?」
這一刻,她近日來所有了隱忍都彷彿找到了渲洩口,下手之力毫不留情。
她一拳砸過去,這太監竟然就這麼暈了過去,可見她盛怒之下,下手有多狠!
若雪鳶唇角殘冷一勾,對著跟來的宮女道:「此人冒犯我,給我剁了他的雙手!」
只聽見一地的吸氣聲,接著,求饒聲更上一層樓。
「娘娘……」微弱的聲音傳來,帶著心酸與驚喜,還有那久違的熟悉親切感。
聽到這把聲音,若雪鳶強忍著沒有哭出聲,她上前,不顧他身上的髒與臭,將他扶了起來:「張豐年,你怎麼混成這樣啊,你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沒錯,這個被欺辱被踐踏的人,正是從前風光無限的大總管張豐年!
只是此刻的他如今頭髮凌亂,衣衫破爛骯髒,就連原本清秀的透著狡猾的臉龐,都少了些許人氣,滄桑而淒涼的呈現在她面前。
他抓住若雪鳶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深凹的眼窩裡無神的眼珠轉動間,大滴大滴的熱淚淌下,滴在她的手背,火辣辣的痛!
「娘娘,您終於出來了!哇……」
以往,若雪鳶只要聽到他的哀嚎,必定大笑三聲,撲上去再給幾拳。
而如今,那飽含了不知多少苦累委屈的哭聲這樣赤條條的響在耳邊時,她再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或許,在這段日子裡,她並不是唯一傷心的人……
她摟住顫巍巍幾乎要傾倒的張豐年,感受到他瘦得猶如皮包骨的身體,她只覺得一直以來她以為麻木了的心再次感受到疼痛:「你放心,這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敢動我的人,我會加倍的討回來!!」
清冷的聲音比寒風更刺骨,一旁的宮女膽怯的上前,低聲道:「娘娘,您是萬金之軀,不該抱著這個狗奴才,免得玷污了……」
「滾!!」
若雪鳶怒喝,一腳踹過去,那宮女頓時跌倒在地,她冷冷道:「我不想牽怒於你們,但你們最好給我閉嘴,他是我若雪鳶的人,不是像你們一樣的狗奴才!」
眼神掃過,她的語氣凜冽而可怖:「我若再敢聽到一句他的壞話,我讓你們永遠都開不了口!你們最好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性!」
眾人頃刻間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多嘴。
「娘娘……」張豐年哆嗦著喚道:「雅妃娘娘,她……」
「她怎麼了?」若雪鳶急聲詢問。
張豐年悲泣道:「雅妃娘娘被軟禁,又孤立無援,阮妃跟淑貴妃日日折磨羞辱她,現在生了病阮妃還不找太醫醫治,要是再這樣下去,雅妃……」
「百里天行為什麼不管?」
張豐年的眼神裡湧出一股強烈的恨意:「他說後宮之事他管不著!可是下令把雅妃軟禁的人卻分明是他,他分明就是故意想要借他人之手將雅妃活活折磨死!」
「混蛋!!」
若雪鳶此刻的心情已經無法表達,即使張豐年敘述的有些凌亂,但該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百里天行竟然卑鄙無恥到來折磨百里長風的女人?還是說他之所以慫恿阮妃等人對付雅妃,是因為雅妃一直由太后扶持,他恨太后的同時,也連帶著恨所有跟她有關係的人嗎?
可是不管怎樣,他的這種做法,實在是毫無風度並且令她極度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