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十一弟派人在城門外暗中守著,如果她回西秦,就護送她安全回府。」宇文城下了這道命令,便不再多說,今日好不容易結識到都城的大將軍,只需再過些時日,進宮便不是難事,而他要的東西全在皇城裡,一旦拿下,勝敗皆可明曉。
進屋,合了門,桌上冒著熱氣的茶壺讓他微微瞇起眸,再看敞開的窗口,宇文城忽而翻轉門柱上掛著的佩劍,返身就刺向藏在床幃處的人,動作一氣呵成,也讓顧凌爽瞪大雙眸,直直往後退跌在了地上。
劍勢太快,當宇文城看清來人,心裡一驚,彼時已無法收回,只得運了內力,將劍往旁揮落,旋轉的劍尖不可避免地往回劃過一道弧線,霎時見了血。
匡當,這一聲極度清晰,顧凌爽還未來得及消化眼前的驚嚇,就見他的手背被劍尖滑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她害怕地輕顫,踉蹌著身子就在衣櫃裡翻找,拿了一堆碎步回到他面前,他卻反而將手背在身後。
「我幫你包紮。」她輕聲說著,似乎有些委屈,也有些心疼。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薄唇輕啟,就連聲音都微微變了,「滾。」
剎那間,顧凌爽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她以為至少在私底下他不會這麼對她,所以才讓連天墨偷偷將她送到這裡來,與他單獨相處,這樣,也許他就能告訴她全部,告訴她……
其實他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那樣對她。
眼裡被詫異填滿,她顫著身子走近,直直看進他的眼底,「阿城,是我啊,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才故意裝作不認識……」
「顧凌爽,給你半個時辰離開這裡,當本王再回來的時候,不想再看見你。」他冷冷的一句話,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他叫她顧凌爽,就說明,他無意隱瞞,之前的落寞不是裝作不認識,而是覺得厭煩所以懶得搭理嗎?
雙眸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離開的身影,顧凌爽有些慌亂,步子邁上前,卻又因為踩到裙擺而往前栽去。
膝蓋磕得生疼,她咬緊唇,再抬頭,他依然站在門邊,高大的身軀背對著她,而彼時他的手觸在了門閂上,卻沒拉開。
顧凌爽見狀,姿勢狼狽地爬了起來,就從身後抱住他,「你還是擔心我。」
要是不在乎,他可以選擇直接離開的。
心裡滋生一抹期待,顧凌爽卻也覺得愈發委屈,想起他之前的冷漠,心裡更疼,「你知道嗎?我不怕疼,卻怕你……不要我了。」
好不容易努力而成的交匯線,我不想再次淪為水平。
垂眸看向她緊緊在他腰上交握的手,宇文城直了背,面具下的表情有一絲的裂痕,卻最終歸於平靜。
「你應該已經拿到那封休書了。」他淡淡拿開她的雙手,彷彿真的不在乎了一般,「以後,你與宣王府再無聯繫,回去吧。」
「回哪裡?你不要我,我就無處可去了。」她垂下眸,輕聲說著,或許面對他,她早就沒了任何尊嚴。
她不懂矜持,抬頭看著他,忽而淺淺一笑,「宇文城,我是你的妻子,你就不能讓我陪你一生嗎?」
你不要我,我又能去哪裡?
「離開本王不是你正想要的嗎?顧凌爽,是你天天一臉怨婦說要離開,現在本王成全了你,怎麼,突然發現離不開本王了?還是你的情郎連天墨也不要你了?」他將她按在門邊,宛如刀鋒般的言語襲入她耳裡,如同他冷漠的表情,字字如冰。
「宇文城,你到底……怎麼了?」她顫著聲音,明明很是委屈,卻又那般倔強地看著他,好久,她忽然出聲,「我有告訴過你嗎,宇文城?我……愛的是你。」
「但本王不愛你。」
本王不愛你……不愛你……
宛如迴旋的驚雷,一遍一遍凌遲著她的心房,耳邊是他離開時被拍得震響的房門,顧凌爽一時間竟無助得厲害,腦海裡醞釀過許多話語,卻在面對他之後,一句也沒能說出。
他說,不想再看見她……
他說……
不愛她。
明明她清楚得很,卻在聽到的那一刻,竟也會疼得那麼厲害,身子癱軟在地上,她緊緊摀住胸口,忽而,一口烏黑從嘴裡吐出,將粉色的衣裙染成暗啞,淒美而絢爛。
*
屋外,漫天星輝,當宇文城回到這裡,房間早是空無一人。
桌上的茶水早已透著沁涼,他的視線裡有一晃而逝的落寞,費盡心機將她趕走,而最先開始後悔的,也是他。
微微閉了眸,耳邊卻傳來一陣冷風,迅速向他襲來,宇文城倒也不慌,閃身避開對方的攻擊,才接著窗外的月色,將來人辨了個清。
「真可惜,偏了一點。」暗處,連天墨走出,手裡的長劍彼時早已定在了門板上,左右晃動。
「本王可不記得和你有仇。」宇文城淡淡道,與此同時,指尖早已夾住兩枚銀針,一觸即發。
連天墨不以為意,走到門邊抽回了長劍,故作不經意道,「我們是沒仇,但你若還不將她交出來,我保證這一次,絕不會射偏。」
宇文城瞇了瞇眸,霎時一抹情緒劃過眼角。
她不是已經回去了嗎?如若不是,又去了哪裡?
該死的女人!
宇文城收回銀針,就往屋外走,見連天墨還在原地,他忽而一哂,「她失蹤了,要是不想讓她出事,趕緊派夜魅閣的人去找。」
兩個男人,在她身上,達成了共識。
*
繁華的人潮裡,顧凌爽手裡抱著一枚玻璃瓶,靜靜站在原地。
記不清走了多久,只是腳跟處似乎起了紅泡,讓她每走一步都會磨得發疼,索性,她就蹲在了路邊的一處角落,沉默著看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