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下午四點鐘。陽征精神病院二號房。
一位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青年男子正在低著頭不停地抓著地板,這時,王主任帶著電視台的女記者走了進去。
看見有人走進了病房,那名男子快速地掃視了一眼,然後低下頭若無其事地繼續抓撓著地板。
「他叫小鐘,是本院一名及其特殊的重度的精神病患者!他在幾年前因牽扯到一樁謀殺案而被檢察院起訴,而後因為查出患有嚴重的精神病而被保送到我院來接受治療!他每天就這樣重複不斷地坐到這個地方雙手不停地抓著地板。數年以來,他的一切行為都已經成為司空見慣的事情,毫無半點新意!」王主任看了一眼頭髮凌亂的小鐘,轉過頭認真地對著記者喋喋不休地介紹起來。
女記者帶著疑惑的心情走到小鐘的面前,她彎著腰柔聲細語地問道:「你好,鍾先生,我是電視台的記者小周,我今天前來的目的就是想採訪你幾個問題,你方便透露嗎?」
小周說完後就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她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等待著眼前這個謎一樣的男人的回答。
小鍾仍然沒有回答,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仍舊在使勁地抓著地板。
「每次當有人試圖想瞭解他內心的真實世界的時候,他就是以沉默進行回答!自從被送到我院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看過任何人一眼!我們的醫生還查出他患有嚴重的狂躁症!」王主任說完將一張病歷單從桌子上拿了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今天過來就是想採訪一下他涉及到的那件全國聞名的謀殺案一案。據說慘死的那幾位被害者都是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而且全部被殺,結果非常的悲慘!我一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麼會親手殺死那些政府人員呢?難道他們之間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嗎?」小週一邊認真地翻看著幾年前的舊報紙,一邊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也曾經聽見別人是這樣談論的,然而,結果好像就這樣的不了了之,一切到最後僅僅成為了一個讓人無法想像的謎團了……也許那些傳說全都是謠言吧」王主任說完便向小鐘的方向望去。
正在這時,正在使勁抓著地板的小鍾手指突然間滲出了鮮血!
儘管鮮血已經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可是,他仍然若無其事地繼續抓撓著堅硬的地板!
「你的手……」小周立刻從手提袋裡拿出了創可貼,三兩步跨到了小鐘的身邊。
「來,把手指包紮一下吧!」小周說完便蹲在小鐘的面前,輕輕地拿起了他的手。
就在這時,小鍾緩緩地抬起了頭,小周的內心頓時一陣大喜。
他也順勢向他的臉龐望去,突然,小周嚇得向後連連退了幾步,原來小周半邊臉的皮已經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炭黑色的毛皮上裂痕斑斑,幾道凹凸不平的傷疤如同夢靨中魔鬼露出的猙獰面孔,讓人看見瞬間毛骨悚然,而他的額頭上也是疤痕纍纍!
看到小周驚訝的神情,小鍾混沌不清的目光裡立即閃爍了幾下異樣的色彩,然而,他很快又低下頭彷彿很失望似的繼續抓著地板。
儘管小鐘的怪異表現僅僅是轉瞬即逝而已,可是一切並沒有逃脫掉目光敏銳的小周的法眼!!
小周遲疑了幾秒鐘後微笑著繼續問道:「鍾先生,我是一名電視台記者,這次前來就是想瞭解一下八年前的那場謀殺案,請問一下……是不是與這個人有關?」
小周說完便從包內拿出了一張發黃的八年前的舊報紙,然後她將報紙遞到了小鐘的手中。
小鍾向報紙上看了一眼後突然精神失常地從地板上跳了起來,他的眼光中立刻泛出一種激動的神色!
他拿起報紙仔仔細細地看完一遍,然後仰起頭好像在認真地思考著什麼,幾分鐘之後突然之間兩腿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
小周和王主任被小鍾反常的舉動驚訝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倆都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舉止失常的小鐘。
「這裡面有一個故事,一個讓人難以忘懷的故事!」小鍾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的花草一字一頓地說。
小周和王主任一陣驚喜,他倆相視一笑,然後都不約而同地向正在黯然神傷之中的小鍾望去!!
「我很珍惜眼前的意外收穫,我一定要將這份報道毫無保留地留給世人!!」小周立刻拿出筆和本子開始認真地記了起來。
「這個故事很漫長,遙遠而又充滿著無盡的憂傷!」小鐘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十年前。寒冬。鳳凰街道。
寧夏背著書包像往常一樣繞過繁華的鳳凰街道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寒地凍,北風呼嘯。
寧夏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輕輕地哈了一口氣之後低著頭繼續向前走去。
就在她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的流浪漢引起了她的注意。
天氣很冷,溫度很低,可是這個流浪漢仍舊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蜷縮在十字路口的垃圾箱邊。
流浪漢半倚在垃圾箱上,低著頭在微微地發抖著,狂野的北風夾雜著一聲聲的嘶吼不停地拍打著眼前的這個悚悚發抖的可憐人!
寧夏呆呆地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她的雙眼一直也沒有從眼前的這個可憐的奇怪的人身上移動著半寸!
他是誰?為什麼會一個人躺在這裡?帶著這些疑問,寧夏躡手躡腳地走到流浪漢的面前,把手輕輕地放在了流浪漢的額頭上。
流浪漢緩慢地抬起了頭,這時,寧夏才看清楚眼前這個奇怪男子的臉:彷彿被大火燒過似的半邊臉皮已經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他的額頭很燙,在這種北風呼嘯的天氣中,風寒已經成為蜷縮在小窩中的人們身上的一種習慣,更何況是在如此天氣之中的如此的一個人呢?
寧夏心急火燎地將手中的麵包輕輕地放到流浪漢的腳邊,然後快速地跑向附近的醫院……
當她帶著醫生再次來到垃圾箱的時候,卻發現流浪漢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垃圾箱邊的那塊麵包仍舊完好無損地擺放在原處……
流浪漢就是小鐘,只是,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兩年後的一天下午。鳳凰街道。
小鍾正在馬路邊賣著冰糖葫蘆,突然,他聽見了一個女子在大聲地尖叫:「有人搶劫啊!」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光頭男子拎著一個女子的挎包正在慌裡慌張地向這邊跑來!
聽見女子的喊叫聲,很多路過的行人立刻都駐足觀望,並不時地評說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去追趕那個神色慌張的搶劫犯!
就在這危急時刻,小鍾抓住時機,就在搶劫犯跑到自己的面前時,他一下撲了過去,搶劫犯和他都同時摔倒在地上!
「他媽的,多管閒事,老子弄死你!!」搶劫犯罵完之後便惡狠狠地撲向正欲從地上站起來的小鐘。
就在兩人激烈地打鬥的時候,突然一聲清脆的警車笛聲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陰空!
「狗日的,我們走著瞧!」聽到了警車的鳴笛聲後,搶劫犯指著身子下的小鍾憤憤地咒罵了一聲,然後丟下挎包倉皇地逃跑了。
這時,丟包的女子跑到了小鐘的面前,小鍾一眼便認出了她就是兩年前送給自己麵包的那個年輕的女孩,而女孩也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兩年前莫名其妙消失的那個流浪漢!
於是,兩人微笑地看著對方都感激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小鍾突然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右手慢慢地捂著自己的腰部。
寧夏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腰上已經血流如注!
原來就在剛剛和歹徒打鬥過程中,他被那名歹徒捅了一刀!
「謝謝您……」寧夏感激的淚水立即便奪眶而出。
小鍾沒有說話,他轉身從糖葫蘆架子上拿出一串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然後雙手呈遞到寧夏的面前。
寧夏靜靜地看著糖葫蘆,然後破涕大笑起來……
從此以後,小鍾每天都準時地站在寧夏上學的路邊,等候著興奮歸來的寧夏,然後將糖葫蘆呈遞到寧夏的手中……
三個月後的某天。寧夏和小鍾肩並肩地坐在火車道上。
「我們都已經認識了這麼久了,我還從來沒有聽過你說一句話呢!你是不愛說話還是……」寧夏想了一想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小鍾淡然一笑說:「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話比較合適!很多人看見我的模樣都躲得遠遠的,我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於是,從此之後的沉默便成為了我的家常便飯!」
說完,他便沉默地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道。
「有些往事,選擇遺忘倒是比記憶來的更加痛快一些;這個世間中的有些話,選擇閉口沉默倒是比誇誇其談更加的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