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今天沒辦法送你,就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真的不用了,那麼遠的路程,來回太麻煩了。」
「我堅持!」
「好吧,那就送我去車站吧,可以嗎?」
「好吧。」
「謝謝。」
林釋陪她走出林園,他讓司機開車等在門口了,其實車子大可以開進林園內到度假屋門口來,但是他想跟許諾再多呆一會。一路上許諾出奇的沉默,林釋也沒有開口,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重。當許諾準備坐進的車內,她忽然聽到林釋在那問她,「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許諾笑笑,將車門關上,向他搖了搖手錶式再見。「走吧。」
林釋站在陽光下看著車子緩緩駛出他的視線,他不明白為什麼許諾這次什麼話都沒有說。若是在以前,她一定會站在自家面前,雙眼發亮,堅定地望著自己大聲宣佈,「林釋,做我男朋友吧。」
可是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偶爾的刻意討好,看著她絲毫沒有留戀的離開,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填補許諾某一段時間的不快樂或者是低潮期的工具。
許諾的心口悶悶的,原先與林釋在一起的那種輕鬆愉悅的心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那種無法言語的情緒。「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許諾想起分別時林釋說的那句話,他希望自己說什麼呢?我們重新開始吧?還是這三天就當做是普通朋友的聚會?
當兩個人的思想截然相反又不多加溝通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朝著一個不可預知的方向推進,所以當最後許諾發現他們的關係只剩下互相間性的吸引時已經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但是當時她又如何能知道後來的事呢?所以她仍然沉浸在快樂與痛苦之中。快樂,在於幾個月可以與林釋見上一面,痛苦在於,他們每次見面話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許諾的工作沒了,三天沒打招呼沒去上班自然是不用再去了的,雖然後來經理也來過電話叫許諾去他那邊上班,最後許諾還是沒有去。
夏日的烈日總是嚇的人都躲在屋內,許諾大無畏的走在陽光下面,街上行人寥寥,即使打開店面做生意的也都無精打采。不見得有什麼心思買東西,但是今天她怎麼也沒辦法在屋子裡,心裡叫囂著要出來走走。距離上次見林釋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她也在家閒了一個多星期,除了回去看了趟爺爺奶奶,她就一直都在屋子裡,再沒出來過。今天大概是在屋子裡呆得太悶了吧,所以非得出來,即使烈日灼灼!
許諾是個相信緣分,上天注定這些的人,當她在街上看到自己的母親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非得出來走走就是因為這個,因為上天安排了這天讓她與母親見面。她有多久沒有見過母親了?從大學開始到出來工作,快9年了。她忍不住上前,最後開口道,「媽。」
那中年婦女聽到有人叫她媽,才發現身邊站了一個20幾歲的女的,短髮,比她高出那麼一點,纖瘦的身材,五官很眼熟。是她多年未見的女人,但是她轉身就走,絲毫不理會許諾那一聲「媽。」
就在許諾想要追上去的時候,許母又轉身朝她走過來,「你還有臉叫我媽?我養你到那麼大,供你讀高中,讀大學,拼了所有的積蓄給你在B市買了個房子,你竟然這樣回報我?」
許母越說越氣,揚手就給了許諾一個巴掌,嘴上更是罵罵咧咧,諸如,養你這麼女兒還不如養條狗等等,街上三三兩兩的人都向他們走過去,團團圍住,許諾臉漲得通紅。看著母親不斷湧出的辱罵性的話語,再看她斑白了的兩鬢,高出於她年紀的蒼老感,她這幾年的生活應該不是很如意吧?她並沒有想要搞得她再離婚,這個結果並不是她所預計到的。但是她能說什麼呢?她只能站在這裡接受母親的憤怒。
錢塗明出來買材料,就看到幾個人圍在一起,隱約的看到被圍住的人很眼熟。出於好奇心他走上去,竟然是許諾,站在那裡,被一個中年女人又打又罵,就在他想上去幫忙的時候,許諾回嘴了,「夠了,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是,你把我養大,供我讀書,買我房子,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寧可你們有一個人能在我身邊?你們誰都沒有想過要把我留在你們的身邊。OK,你們四年沒聯繫我,再聯繫我的時候卻丟給我一個大麻煩?你知道蘇閔閔有多出格嗎?她自己喜歡瘋就算了,她還勾引我好朋友的哥哥!人家是有老婆的,就算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麼吸毒這件事情是我絕對不能容許的!你覺得我包庇她了,她就會有好結果嗎?不會的!絕對不會!你們既然覺得我的存在是多餘的,當初又何必生下我呢?」
「我的確後悔生下你,你這個討債鬼,我一定前生欠了你錢,今生你來找我要債的!」
「我……」
「許諾」錢塗明打斷了許諾後面的話,「這麼大太陽的在這裡吵什麼架啊?這位是阿姨吧?」
許諾點了點頭,才發現自己被人圍觀了,這輩子她沒這麼丟臉過,在大街上跟人吵架!
「阿姨,天氣這麼熱,我看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吧。」錢塗明試圖做和事老,畢竟在大街上又這麼大的太陽始終不是很好看。
許諾明白錢塗明的好意,「走吧。」她看著母親,雙眼泛紅,有著隱約的淚光。這麼多年不見,一見面就被母親指著鼻子大罵一通,心裡更是不忿還有更多的是委屈。那種多年不得發洩的委屈。
許母被錢塗明攙著,一邊走嘴上還在罵著,如果不是許諾,現在她有家有伴,哪裡會是現在這樣?要房子沒房子,要錢沒錢,如今她都五十多歲了為了生活還得出來工作!
錢塗明一路上聽著許母的話,再加上之前村子裡的流言,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心裡對於許諾多了些許心疼,這樣一個女人,家庭,生活,感情都對她太不公平了。
終究是自己的母親,許諾陪著許母回了趟她的住處後開口道,「媽,過兩天你搬過來跟我住吧。」
「跟你住?我用不著你可憐,我自己挺好。」
「您能不這樣嗎?」
「我怎麼樣?」許母斜睨她。
「媽,我一會就去租房子,到時候你搬過來跟我住吧。」許諾不等許母再次拒絕轉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許母住的地方一個快要拆遷了的老舊房子,出了門的弄堂裡住的都是一個外地人,還有很多『理髮店』,裡面坐著一個又一個穿著俗艷的女人,看進去一室的糜爛。她想她還是沒辦法看著母親住在這種地方的,她沒辦法漠視這一切。雖然他們為了自己而讓她後來的幾年都在寂寞中度過,但是她仍然是自己的母親。血緣的牽絆是怎麼也割捨不下的,尤其看到她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做人兒女的又如何能夠記恨自己的母親呢?
她走在弄堂裡還有男人上來問她多少錢?許諾幾乎有罵髒話的衝動,狠狠的瞪了眼那個男人,加快了腳步趕緊離開。
離開了那個小巷子,她直奔中介所,隨意的看了幾個房子,租下了一套兩室一廳,帶了傢俱一個月1000塊租金,相當於她之前半個月的薪水。
第二天,她過去母親那裡,許母不在,她就等在那裡,天快擦黑她才回來,看到許諾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然後裝作沒有看到她似的開門進去。許諾前後腳的走進去,「把衣服收拾一下,我房子租好了,你跟我一起搬過去吧。」
「不用你好心。我在這裡住著挺好。」
「你別越老越固執好嗎?」
許諾看她還是不聽,最後衝進房間,拎起床邊的箱子就走。許母看她的樣子,在後面追著她,「你給我停下,你這個討債鬼!你到底要幹什麼?」
許諾仿如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走出巷子,一路跑到自己租下的房子那裡。幸好這是一個迷你小城市,要不許諾非得累死不可。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許母追上來想要從她手上奪回箱子,許諾一邊跟她做拉鋸戰,一邊開門,很久才終於把門打開,然後伸手拉住母親的手臂,「走,進來!」
許母被動的進入屋子,明亮的光線,乾淨整潔的裝修擺設,與她住的地方截然相反,「媽,你就當疼疼我好嗎?跟我一起住吧。」
許諾看母親固執的想要離開的樣子,心裡有惱怒,有傷心,為什麼她永遠是被丟棄的那個?為什麼他們從來都不會真心的愛她?既然是這樣她又為什麼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許母留了下來,也許是年紀大了,需要有親人在身邊,也或許是因為單純的想要居住在更好的環境中,總之她留了下來,許諾想她終於可以結束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