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淚流滿面，卻再也說不出任何為自己辯解的話來，只是任由侍衛將她架住。
在經過她身邊時，楚若凌忍無可忍，上前堵在小雲面前，逼使他們停下步來。
「你們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殺人？很好玩嗎？」她的聲音悲鏘。
「雪真，這都是你逼出來的。」王一臉無奈，眼底卻有一絲成功的欣喜。
「放了她。」
「你答應乖乖嫁人，我就放了她。」這怎麼聽著也像是筆交易。
「好。」
沒有一絲考慮的時間，楚若凌就這麼筆直地站在這金壁輝煌的大殿中，許諾下了之後改變她整個人生的一個字。
王和王后見她終於屈服，馬上喜笑顏開。王后親自從高座上走了下來，和悅地說，「雪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娘會為你準備好豐厚的嫁妝，待那一天，讓你成為月國最美麗的嫁娘！」
雙方敷衍過後，楚若凌跟著被放開的小雲回到了落雪宮。剛關上門，小雲就轉身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楚若凌嚇得急忙去扶她。
「感謝楚姑娘的救命之恩！小雲就算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您的！」說著，她還想嗑起頭來。
楚若凌趕緊說道，「你要再不起來我就不做這個公主了！」
小雲愣住，怔怔地看著她。怔愣之間被楚若凌扶起來，順勢帶到椅子上坐下。
「你相信我不是你們的雪真公主了？」楚若凌開心地問道。
小雲點頭，尷尬地說道，「你跟公主不怎麼一樣。我當然分辨得出。」
「太好了！」楚若凌大笑的樣子顯然有點嚇到她，但是她繼續抒發著內心的感慨，「總算有人站在我這邊了！小雲，就算為了你，我也會把這個公主做下去的！」
小雲激動地喊，「楚姑娘……」
「反正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了！多活些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啊！再說，老天爺讓我當個公主呢！這麼好的事我怎麼好推搪呢，是吧？」
站起來，她走到那鑲金的紫檀桌邊，輕輕撫過，掌心一片舒坦滑暢，「看這桌子，多名貴的料！到底是公主用的！」
視線落到那桌上擺放的瓷器時，她又一聲感慨，「真是曠世之品啊！你們公主真是好命！」
此課，小雲一直憋著的話終於說出口，「這些原本都是不公主的！」
楚若凌一愣，「不是公主的，那放這裡做什麼？」
「在還沒決定讓雪真公主出嫁之前，這裡是整個宮中最破敗的地方。床是木床，桌子是擺不平的舊木桌子，也根本沒有什麼裝飾物。直到王下旨要把公主出嫁的那一天，才派人整修了落雪宮，搬來了這些東西。」
原來是這樣的，楚若凌再次歎息，不過，這次的歎息不是羨慕，而是惋惜。
「你們公主生活得這麼慘啊？原來也和我一樣呢，那她一定很悲觀吧。」
出乎意料地，小雲帶著點笑意說，「才不呢！我們公主啊，為人善良，正直。雖然大家都不怎麼理她，但是她卻鑽心研究她的藥學，疑心為大家解疑排難，我真的很為我們公主驕傲。只可惜，她現在……」
「嗯，我知道，別難過了。」
世事難料，本應該是自己尋死找解脫的，如今，她卻像個沒事人般站在這裡安慰著別人。
「既然老天爺安排楚姑娘您代替公主活著，那麼小雲從現在開始，會把您就當成是真的公主，有什麼吩咐儘管對小雲說就是了！」這個丫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若凌連連擺手，也十分正經地說道，「在我們那裡，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公主，那小雲，你要答應我，按照我們那裡的規矩來，在外人面前，你可以把我當作真的雪真公主，但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就是我妹妹，好不好？」
「妹妹？」小雲納悶地重複。
楚若凌笑著點頭，「難道你是嫌我當你姐姐不夠格嗎？」
小雲立即搖頭，「當然不是！小雲是怕自己身份卑賤，配不上公主！」
楚若凌牽起她的手，「什麼身份不身份的？反正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公主嘛！答應我嗎？」
想了想之後，小雲點下頭，開心地笑起來。
一連在這落雪宮呆了無數天之後，楚若凌渾身不自在。她不由得佩服之前的雪真公主，整整二十年，要在這屋子裡默默守著。真不知道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
「公主，您今天想聽哪一出？」小雲泡好茶，又開始每天的例行講解課。
因為已經決定代替雪真公主活下去的楚若凌，勢必要把這個時代的所有事物搞清楚。要不然，就連一文錢是多少都不知道的她，要怎麼去買東西呢？事到如今，楚若凌真的覺得自己想得太過周慮了。因為這個宮裡根本就沒放她出去買東西的機會。
「哎，小雲，我沒心思聽你們這裡的大事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以前，只要是被孤兒院裡孩子欺負之後她都會跑到外面去走一圈，然後再走回去。只不過，那天和院長攤牌之後，她走不回去了而已。
「散心？」小雲努力想著，姑娘家喜歡的，肯定是同一個地方吧，「小雲倒是知道有個地方很適合，但是我們就是沒辦法出宮去。」
出宮？
這下子，她就像是被關在籠子的鳥般，被剝奪的自由在胸口中強烈地呼喊叫囂著。
記得環珠格格最紅的那時，每到晚上八點檔，整個孤兒院裡的孩子都端正地坐在電視機面前，看那紅極一時的電視劇。為裡面小燕子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著。或許，現在的她，可以借鑒一下裡面的劇情。
「小雲，去找兩身穿著方便的衣服，另外，幫我找個八爪鉤來，還有一段長點的繩子。」她說。
小雲愁起來，「公主，衣服和繩子都有，但是什麼八爪鉤，小雲就不知道了。」
也是，一個丫鬟應該接觸不到這樣東西。楚若凌朝外面的守衛望了一眼，笑著說道，「你找不到的話可以叫守衛去找個來，就說是公主要研究在八爪鉤下受傷的症狀。順便吩咐他們，就說我在研究的時候不喜歡打擾，午膳不用送來了。」
「是。」暗底下，小雲開始佩服起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姑娘的智慧。
收集到這三樣東西之後，楚若凌自己換上一套相當簡單的布衣裙，沒有了自己剛穿的那麼繁瑣。
「你也換上。」她對小雲說過之後，自己開始努力研究起工具性的技術問題。
不多久，兩人準備妥當。
「公主，我們現在要做什麼？」小雲問道。
楚若凌笑笑，不說話，只拉著她來到內屋的窗子前面，「你先出去。」
小雲愕然，「出去？」
「要不然你覺得門口的守衛會放了我們嗎？」楚若凌反問。
小雲盯著那個窗口，「可是，萬一本人發現的話，我們……」
「那又怎樣，我好歹是個公主啊！能拿我怎麼樣？」
楚若凌自己沒有發現，在原來世界卑微懦弱的自己，居然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耍起橫來，是公主的身份給了她足夠的自信，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呢？
小雲在楚若凌的威逼利誘之下，踏著椅子翻出了屋內。楚若凌將繫了繩子的八爪鉤遞給她之後，緊跟其身，也翻出了屋子，然後探過身拿過豎在窗邊的一把鏟子。
「天那！「小雲驚歎道。
她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這落雪宮外的景色是那麼美麗幽靜。成片的樹林遮住了一人多高的宮牆，但這個事實卻從來都不曾被發現。幸而今日跟著眼前這位新公主來探險了一番才曉得。
楚若凌在樹林的掩蓋下，拿起鏟子開始掘土。
小雲瞪眼，這……算什麼？一個公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挖泥？
「公……公主……您這是要幹什麼？」
「我要把地墊得高一點啊，那樣方便我們出去。」邊說著，她邊努力地揮舞著鏟子，把一鏟子一鏟子的泥土累積在牆角的同一個地方。
「公主，還是我來吧。」於情於理，這種事情都應該是丫鬟來效力的。
楚若凌頭都未抬，「不用了！你去把土踩結實。」
想當初，每年的植樹節，她總是整個孤兒院裡植樹最多也是最好的一個。這點小事，怎麼會難得倒她？
無奈之下，小雲只得聽從她的話乖乖去踩泥了。直待到腳下的泥土堆積地比平地高出了許多，楚若凌才停下來。習慣性地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水，她丟下鏟子，也站上那高出的一塊，拿過小雲手裡的工具，微微掂量了一下，然後眼朝上端，用力拋出了手中的鉤子。
很幸運地，一次成功！
鉤子牢牢抓住了宮牆頂端，楚若凌用勁扯扯繩子，滿意地對小雲說，「你先爬上去。」
小雲再次傻住，「爬……爬上去？」
看到楚若凌點頭的剎那，小雲的心緊緊牽著。那麼高的宮牆，萬一爬上去的時候出了點什麼意外，怎麼辦？
「你不爬的話，那就回去吧，我一個人出去。」說著，楚若凌做勢就要自己扯著繩子上去。
小雲一把搶過來，面色正經，「不，我要和公主一起出去。」
笨重的身子在借助繩子的力量之後，毫不容易爬上去那一座高牆的頂上。楚若凌滿意地看著這一切，接著自己也扯著繩子，很輕巧地就爬上去了。
或許是楚若凌穿越到了這裡，運氣開始變得好了。她們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宮牆上，居然沒人發現！
將鉤子掉轉方向鉤住之後，楚若凌將繩子甩向宮外的一面，然後順著繩子一路滑了下去。
這下，不用楚若凌開口讓她下來了，小雲自己照著樣子也一路滑了下來。
四周環顧之後，小雲激動地跳起來，「我們出宮了！我們出宮了！公主，我們出宮了！」
楚若凌一臉無語地看著眼前的她，頓時感覺到了身在古代女子的卑微地位。就算以前再不惹人喜歡，她還是一副自由之軀，哪像這裡的人，出個宮還要開心地大呼小叫的？
「小雲，小聲點，還有，從現在開始就我們兩個人認識了，所以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凌兒好了。」
小雲的頭搖得像撥浪鼓般，「不行不行，就算您不是公主，那您也是小姐！」
楚若凌無語地歎了一聲，但她不準備為這個問題花太多時間。
「記住正對繩子的地方有棵大槐樹，回來我們只要照著這棵樹最盛的地方走就對了。」楚若凌先把回來的路線給記了下來。
初春時節，正是公子小姐們大逛集市的好時候。
眼界之處，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漂亮衣裳。小雲看得目不暇接。忽聽得身邊的聲音問道，「你說的那個好地方在哪？」
小雲微微轉過頭，看向發出聲音來的楚若凌，理所當然地指著眼前的一切，「這裡不算一個好地方嗎？」
楚若凌撫撫額頭，「我比較想去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譬如說是湖邊什麼的。」
「湖邊？」小雲歪著腦袋想著，猛地一回神，「我想起來了！這集市後面有個明鏡湖！我們可以去那裡！」
跟著小雲一路來到所謂的明鏡湖，明澈見底的湖水立刻吸引住了楚若凌。她心想，要是自己還在那個不知道多少年之後的世界，就算是去桂林看漓江水也未必有這湖清吧？
也許是這裡沒太多的擺設，來的人就只有她們兩個而已。選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後，她們便靜靜地聊著天，楚若凌偶爾拋出些問題，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小雲在訴說著這月國的一點一滴。
突然，肩上被人搭上一隻手，濕潤而滑膩的感覺並不好。楚若凌反射性地推掉，然後轉身，是兩個油腔滑調的小青年。
「喲，沒想到長這麼漂亮呢！」剛才搭上楚若凌肩上的青衣男子吹噓道。
另一個藍衣男子也接話上去，「嗯，我們這次可有艷福了！」
小雲驚慌地看向楚若凌，就要開口大呼時，楚若凌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小雲只得把自己當木偶人，暫時停止思想。
楚若凌仔細地打量著這兩個人，她想到小雲說的，現下裡，王宮貴族都喜歡用腰帶的質地做工來顯現自己的地位，而民間的百姓熱逐跟風。
而此刻，她眼前兩個人的衣著和腰帶足以告訴她，他們不是一般的混混或者流氓痞子。估計也就是兩個富家子弟，隨處來捻花惹草的。大聲喊叫反而會驚動他們的情緒，導致她們自己的不利而已。最有效的，便是讓他們自動離開。
思及此，楚若凌落落大方地看向他們，「兩位公子今日也有閒情雅致來賞湖嗎？」
青衣男子笑道，「這不看到你在這嗎？」
藍衣男子也順勢接道，「這麼兩位漂亮的姑娘坐在這，我們哥倆怎麼好意思不來照顧一下呢？」
「哎喲，小女子那是命苦，想不開才坐這裡那！」楚若凌一臉苦悶的表情，歎氣道。
兩小青年倒是沒了頭目，都緊攀著她的話問道，「這是為什麼呀？」
「小女子芳齡都二十一了，卻還嫁不出去那！」
小雲緊張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突然提到這個做什麼。而兩青年聽了立刻面露喜色，「那我娶你，你跟了我絕對過好日子！」
「不，你跟我！我家是大戶人家，不會委屈你的！」
兩個人爭鬧著的時候，幽怨的女聲又插了進來。
「可是，我是剋夫的命那！」
兩個人動作協調地同時停了下來，盯著楚若凌一出一出的表情，面上全是不解的神色。
她也不避諱，纖細的右手伸到他們面前，攤開，一條把掌心一分為二的紋路一清二楚。
「是斷掌！」青衣男子驚訝地叫道。
藍衣男子也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楚若凌緩緩地收起手掌，再次歎氣，「哎，小女子跟當今月國的雪真公主一樣命苦啊！這剋夫之掌無論如何也去不掉，恐怕是要短命的吧！」
第一次，她在緊急關頭居然想到用這個來解圍。這一直讓她深惡痛絕的斷掌紋。
沒想到，兩個青年出口的話卻讓她大開眼界。
「不要侮辱雪真公主！她是月國最美麗最善良的公主！她會長命百歲的！」
這下輪到楚若凌目瞪口呆了，「你們……見過雪真公主？」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都搖搖頭。
她頓時覺得自己很蠢，如果他們見過雪真公主，那不就認出她了嗎？現在的她，可是和雪真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
「那你們為什麼那麼說？雪真公主人很好嗎？」
青衣男子略微帶點鄙視的眼神看著她，「雪真公主的醫術在月國可是一等一地好，就連宮中的御醫也比不上！最重要的是，她樂善好施，救死扶傷。民間的很多疑難雜症，都是用雪真公主的方子治好的！」
藍衣男子接著說下去，「不但如此，雪真公主既漂亮，又有才情。琴棋書畫，樣樣都難不倒她的！」
楚若凌半信半疑地質問道，「你們又沒見過她，怎麼知道這些？」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小雲不告訴自己這些呢？雖然她是有提到雪真公主好看醫書，但沒說她已經是個神醫了啊！那一無是處的自己和以前的雪真公主相比起來，不是差距甚遠嗎？
「小姑娘，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公主，哪會讓我們輕易見到？但她的藥方，都是經由官部傳達下來的。他們總不會搞錯吧？至於雪真公主的才華，在我們月王的六十壽辰上早有顯示，這是從宮中傳出的消息。據說當時還鬧得沸沸揚揚的呢！」
楚若凌聽得一愣一愣的，把自己要解圍的念頭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如果要你們娶她呢？」她問了這麼一聲不著邊際的話。
兩人一怔。
青衣男子尷尬地笑著，「我們哪有那個命去娶一個公主那？」
「我是說如果公主肯嫁你們的話。」她強調，並強烈地想知道結果。
「這個……」青衣男子笑著，但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