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個男同學調走了,瓊接替了那個崗位。瓊和我是一個村的,我們兩家父母都認識的,只是,初中的我們才成為竟爭對手和朋友,後來,我們進了同一所職校,同一個專業,同一個班級。瓊比我小,但她為人處事比我要老道,生活上,她更像是姐姐在照顧我。進入職校,她是班長,還是學生會的幹事,而我,只是學習。
兩個好朋友在一起是很開心的事情,我們倆有說有笑的,為能在茫茫人海中還能在一起很是興奮。
「又在這偷懶,今天完不成任務再被留下來可不許哭鼻子了?」余劍波象徵性的揪起我的耳朵,他的手指細滑而溫明,並不疼。
我歪著脖子嘴硬道:「我哪有哭?我才不哭呢!」
「好,不哭就好。幹活。」他笑著鬆開了手,去檢查別的崗位了。
等他走開,瓊當然會問我怎麼回事,於是,我毫無保留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了個清楚。瓊笑著說,「你還有理了,好意思哭。」
我意振言辭的道:「那怎麼辦?我身上連吃米線的錢都沒有了,不吃飯我會餓死的。」那時,一碗米線是一塊五毛錢,沒有油,但裡面會有幾顆花生米,對於我們,和兩塊五毛錢的炒飯一樣奢侈。「說米線,我好想吃了。真希望老師快點領工資。」我們的工資是老師與工廠結算的,然後再由老師每人每個月發放九十元的生活費。
「我也想了。」瓊抿了抿嘴,我則猛嚥口水。
後來,我們的話題還是轉到余劍波身上去了,瓊說,他挺好看的,我說,是挺好看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你喜歡嗎?
瓊的思想政治水平是高於我的,猛搖頭,「不喜歡,華而不實。」
我問,「什麼才叫那個實呢!」
瓊想了想,也說不清楚。最後總結性的說「喜歡也沒用,我們兩個月後就得回學校讀書,將來也不會在一起的。」
「寫信就好了。」我並不認為那有什麼困難的。我想了想,很正式的對瓊說,「我決定了,我要追他,做他的女朋友。」
瓊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最後說,「你瘋了。你還沒到十八歲,算早戀。」我沒說什麼。我只知道,這裡不是學校,老師管不著。
中午的時候,他走過來對我們說,請我們吃為線去。我和瓊都是喜出望外。有好吃的,當然不會推辭了。那天,我又是大開殺戒,我吃了三碗米線。看著我的海量,他但笑不語。當我喝完碗中的最後一滴湯時,他笑著問瓊,「在學校她也這麼吃嗎?」
瓊搖頭,「沒有這麼吃過,這種吃法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你是看我掏錢,故意吃這麼多的。」他笑問我。
「不是,這食堂裡的飯菜一點油水也沒有,而且不合口味,難吃不說,菜裡面還有蟲子,頭髮。」我說的一點也沒誇張,一開始,我們吃到蟲子馬上不吃了。再後來,把蟲子拿出來繼續吃。我們是湖南人,當然要吃辣,而那裡的菜,非但沒有辣,還有些甜味在裡面。打飯的都是些五六十歲的老婦女,手指黑黑的,像是煙熏的臘肉一般。
他點頭表示同意,沒再說什麼付了錢。走出小店的時候我很大氣的叫住他,「余劍波,等我從老師那裡領到生活費,我請你好好吃一頓,無論是炒飯還是米線,任你選。還有,你做我的男朋友怎麼樣?」我人生的第一次告白,就這麼赤果果的沒有不好意思,沒有羞澀的說了出來。
我的話對他來說很突然,他呆呆的看了我一會兒,才笑著說,「你才多大呀?做你的男朋友?」
我攔住他的去路,堅定的說:「我是認真的。我明年就十八了。可以戀愛了。你答不答應吧!」
他雙手扶上我的肩,認真的看著我說「丫頭,你太小了,不合適。再說了,你很快就要回學校上課,到時候怎麼辦?是你不回去還是我不上班了?」
「不用,我會寫信給你,你回信給我就好了。」這對於我來說,購不成理由。「你給個痛快話吧,答應還是不答應?」我死嗑到底。
「我不答應。」他很果斷的給了我答案。
「為什麼?」我是會刨根問底的人。
「哎呀!跟你說不清楚。」他撫著額跑走了。
第二天,我一上班就問他,「為什麼不可以做我男朋友?」他不給答案走開了。不過,我看到的卻是他眼中滿滿的笑意。
第三天,我亦如此。他不給答案,我就一直問。瓊說他都不敢見我了。我說,真沒用,我只是想要一個理由嘛。
一星期後,我不問他了。在下班的時候,他拉住我,很振重的說,「夏妮,我想過了,我答應你。」
「真的,太好了。」我發自內心的高呼,這個車間的第一美男,在我的強力攻勢下,終於投降了。於是,他成了我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從老師那裡拿到了九十塊,我拉上瓊去找他,將錢拍到他面前,豪氣雲天的說道:「走,請你吃好吃的。」
「好。」於是,我們又去吃了炒菜。只是付款的時候我們有了爭執,我說,「說好了我請你的,我得兌現自己的承諾。」
他收起我的錢放進我的手裡,笑著說,「我是你男朋友,讓女朋友請吃飯,你讓我面子往哪兒面。」
「哦。」我才知道女朋友給錢吃飯是會令男朋友沒面子的。「那好吧,我回去再把錢給你,沒人的時候。」
「啊!我想暈倒。」他無語問蒼天。後來,他讓我請他吃了一根冰棍算抵帳。
我們快要回去了,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得格外珍貴,每天下班,放假,他都盡量的陪著我,我們散步,在熱鬧的夜市裡穿行。我是不懂事的女朋友,從不會為他著想,他卻從不發火,任由我的胡作非為。
有一天,我們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我說,「好想去看看海,聽說這裡離海很近的。會比我們那裡的水庫大多少呢?」
「是很近,坐車不過兩個多小時就到了。不如,明天我去請假,我帶你去。」
「真的嗎?」我高興的坐起來,扯住他的衣袖問他。那時的我們很單純,既便是成了戀人,最親密的也只是拉拉手,看到有忍不住的在親吻,也會羞答答的走開。
他也坐起來,十分肯定,「當然是真的。」
第二天,他真的去跟他的主管請假了,而我的假只需要他批就可以了。瓊聽說我們要去看海,也說要去,我跟他說了,他也同意了。
後來,悲劇就那麼發生了。我和他坐在車子的最後面,聽人說,我們是被後面的大貨車追尾,當時我靠著他,正在把玩他借來的傻瓜照相機。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當我睜開眼時,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他。
我的頭部被撞傷, 醫院說沒有生命危險,學校當時立即決定讓老師送我回家,令我休學半年。我交了一筆錢,讓班主任給我辦了畢業證,然後,我隨著表哥出來打工了。
我不敢將我和他的事告訴家人,只有悄悄的給他寫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提及到對方家的地址,我只能寫到工廠,但都是查無此人,讓燕子他們寫信給工廠的朋友,問問他的情況,也都說他並沒有再回來過,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但我不相信。
瓊回來過,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沒有去我家看我,去學校找她也像是看到陌生人一樣。我問她余劍波的情況,她根本不理我。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可惡的壞人。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
後來,她考上了大學,再後來,她出去工作。而我,不願接受她那樣的眼神,也就斷了聯絡。
故事,就這麼結束了。我們以悲劇收場。
如果沒有昨天的那一眼,我想,我會走出來,我會生活得很好,因為我有了向羽。可是,一切,又把我拉回到了從前。
瓊,余劍波,如果你們還活著,請讓我再見見你們,我只想知道,你們還過得好不好。
黃浦江畔的風吹過,我從回憶中吹醒,伸手摸上我的臉,不知何時又有了淚花,經江風一吹,微涼微涼的。
孫青和李芳見我天黑還沒有回去,打電話問我怎麼回事?還是去了別的朋友那裡?我說,沒事,我一整天都在江邊呢!他們說你瘋了,那裡就那幾棟樓,有什麼值得你留連忘返一整天的。
我說是,我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