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抬頭看了一眼紫玉,見她熱切地等著自己的答覆,起身朝那題詩的方匾看去。
「一孤舟,二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葉風篷,下九江,還有十里,」清顏輕念道,「這詩是陳川陳翰林題的。」
「奴婢是問你剛剛奴婢念得是否正確?」紫玉重複道。
「噓,先別說話,」清顏將手搭在了紫玉的嘴上,「十里遠,九里香,八七六五號輪,雖走四三年舊道,只二日,勝似一年。對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紫玉,你去司務處拿些東西,我回去等你,速去速回。」
清顏交代了一番,快步回了琉璃閣,一頭扎進了書房。紫玉照吩咐去司務處領了些東西回來,司務處的婆子立刻去了玲瓏閣稟報。
清婷聽完之後,揮了揮手,示意青鸞賞了點碎銀子給那婆子,那婆子感恩戴德而去。
「姑娘,你說四姑娘拿這麼多干花瓣作何用?」
「我還以為她要拿些其他什麼東西,只是一些四季花瓣而已,倒讓我白費心思了。」清婷不以為然,手裡摩挲著琉璃盞,溫手潤膚。
「姑娘說的是。」青鸞不再多嘴。
清顏讓紫玉拿了花瓣去了府裡的大廚房,將自己的主意一一吩咐下去。
第二天正是十二月初一,剛拂曉,周媽媽親自過來看祭品,看過之後回稟了老太君,老太君甚為疑惑。
因去上香,清顏裝扮得清雅素淨,一件粉色毛邊大氅搭在身上,不施脂粉的臉龐看著平和無塵。
清芳早早地讓人知會了清顏,讓她一起等著去鶴園。清婷身披正紅金絲大氅,飄然走下樓梯,「二姐。」清顏兩人叫道。
「嗯。」清婷應了一句,看著清芳一身打扮,倒是看得出來與平時極為不同。
「三姐今天好美,這衣料和簪子都是新得的吧?」清顏問道。
清芳不好意思說道,「是祖母新給的,說是去上香的時候穿。」
清顏倒是疑惑起來了,這祖母平時都是一賞俱賞,這次單獨賞了清芳。
等到了鶴園,院子裡已堆滿了上香用的物品,清顏準備的東西最後被人抬了過來,八擔紅漆木盒。
王氏和清華也一同前往,加上隨身帶的丫鬟,整整一路人馬,準備了十幾輛馬車,浩浩蕩蕩。老太君瞧了一眼清芳,對她的裝扮極為滿意。
老太君戴了許氏之前送的黑緞嵌金絲抹額,烏絲之中嵌著幾根白髮,清顏看著老太君這幾個月來老了一些。
「四丫頭,你和祖母說說,為何要這樣準備那些個東西。」老太君望著清顏說道,那眼神讓清顏覺得這更像個試探。
清婷一臉看戲模樣,「祖母,聽說這次四妹準備這些東西可費了好些心神呢,您定要好好獎賞四妹。」
清顏不為之生氣,柔聲說道,「原本孫女兒打算就著之前母親的行例照抄一份,可想祖母與母親自是不同,這極品瓜果準備一致實在不妥。後來去了花園處的迎客亭裡看到陳大人給題的詩,孫女兒這才靈光一現。祖母上香祈福就是要佛祖保佑全家四季安康平順,而孫女兒準備的十二色糕點正是想應此情此意。」
老太君並未見過那十二色糕點,只是周媽媽簡單描述了一番之後就讚歎不已,這孩子心思靈巧,一會兒定要好好賞一番。老太君閉著眼睛養神,馬車一路平穩行至松山寺。
松山寺處於京城南邊,是一座聞名於世的千年古剎,京中經常有達官貴人祈福上香。寺前百級石階平整無礙,石階兩旁均是綠意岸然的古松木,一年四季常青不敗。
家僕們早將禁品抬進了寺中,清芳和清婷兩人扶著老太君一步一步上前,清顏則伴扶了周媽媽,她與老太君年歲相當,這百級石階實屬有些難。
「姑娘心思真巧,太君見到定是喜歡。」周媽媽誇獎道。
「媽媽過獎了,定是媽媽為顏兒美言了許多,顏兒還要多謝媽媽呢。」清顏自謙道,雖然每次祭拜的糕點都差不多,可這求同取異總勝過於照搬照抄。
一行人行至寺門前時,寺中白鬚老方丈早已等候多時了。
「方丈有禮。」
「太君有禮。」老方丈回禮道,「老衲等候多時,請太君先入殿上香。」
老太君不讓清婷她們扶了而是拄著龍頭枴杖抬了右腳步履沉穩而入,寺內檀香縈繞,和尚的吟唱聲救著木魚的聲讓人心中一靜,清顏抬頭仰望,金裝佛祖盤腿坐於蓮花座上,右手蓮自置於胸前,左手置於左膝蓋,雙眼微睜,慈祥普度世人。
清顏準備的十二色糕點被按照春夏秋冬的順序放於佛案上,老太君眼中閃過一絲驚歎,後跪在地上的墊子上,虔誠說道,「願佛祖保佑我慕容家上下整齊安康平順。」說完磕了三個頭之後接了周媽媽遞來的三炷香,又是三鞠躬,這才扶著周媽媽起了身,說道,「你們都來上柱香,祈求佛祖保佑。」
清顏跟隨在王氏等人的後面,接了香誠心跪拜,「佛祖,信女慕容清顏祈求祖母長命百歲,爹娘身體健康,弟弟平安成長。」
心裡默念完之後,起身將香插在香爐之中。
「四妹,你許了什麼願?」清芳湊了過來。
「三姐,這許願豈可隨便說了出來。」清顏笑道。
「不說就算了,我猜你就是想找一門好姻緣。」清芳打趣道,這清顏還真沒有想到,她笑笑算是回應了清婉,清婉無趣便不再玩笑了。
如此簡單便是祈福完畢了,老方丈準備了廂房供眾人歇腳,老太君吩咐周媽媽將一個木盒交予老方丈手裡,「一點香油錢。」
老方丈說了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之後,雙手接了過來。
僧彌帶著眾人去了後院的廂房,乾淨清爽,不沾一絲灰塵,「定是之前打過招呼的緣故,瞧著可真潔淨。」王氏說道。
老太君打趣道,「準是你屋子亂糟糟地,才會覺得這裡潔淨。」
「撲哧。」清顏等人忍不住掩袖而笑。
「娘,侄女們可都在呢。」王氏窘迫得臉紅了。
「好了,好了,是娘不對,下午你陪娘去聽經。」老太君也樂了。大家正說笑著,絳紫進來屈膝說道,「簡家夫人來了。」
「簡家夫人?是哪位夫人?」王氏忙問道。
老太君卻說道,「快請進來,別讓候夫人在外面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