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坐下說話,午膳就在這裡用,好好陪我說說話。」清婉說道。
清顏自是不反對,屋裡裡裡外外二十幾號人,卻只有清婉一個主子,她孤寂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清顏帶著老太君的托付呢。在清顏眼裡,清婉早已不在是當年那個悶聲低頭繡玫瑰花的大姐了,此刻她身著京裡最流行的五彩緙絲寬袖裳,配上雲紋八寶荷花裙,海棠花簪子別入夢月髻,一隻粉蝶花靠著簪子,別樣生動,頗有一種蝶戀花的意味。
清婉也笑著打量清顏,飄雲揣紗紫蘭裙衫,珍珠腰帶束在腰間,發出瑩瑩柔光,稱了清顏更為婉瑩靈巧,「撲哧」兩人看了對方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姐,怎得不認識妹妹啦?這般打量。」
清婉感歎道,「當時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才八歲,如今長得這般動人,我都有些記不得你當初的模樣了。」
「大姐真是會取笑,大姐才是美人呢,大姐夫見到大姐是不是和妹妹一樣連眼睛移不開了?」清顏打趣道,卻見了清婉的神情略微一頓。
「哪裡有四妹說得這般。」清婉眼眸低垂,彎彎睫毛輕輕顫動,「四妹得空時要多多過來到姐姐這裡坐坐。」清婉拿了一塊馬蹄糕放入清顏手中。
「為何這裡只有姐姐一人?大姐夫他不過來嗎?」清顏表情純真,似乎只是一個妹妹的無心一問。
「嗯,他比較忙,說是顧不得照顧我,讓我回來住一些時間,等他空了再來接。」清婉目光閃爍道,「四妹別說他了,難得過來,烹茶賞花豈不更美。」
清婉端了時鮮的果子過來,又說道,「午後我們兩個去天井那裡坐坐。」
「那有什麼意思啊,賞花之事天天可做,妹妹之前聽四哥五哥說得才有意思呢?」清顏神秘道。
「哦?四妹說說看。」清婉似乎被勾起了興趣,拿了果子用手絹擦拭了上面晶瑩的水珠,又遞給清顏,清顏隨手一接,思量這話該怎麼說?
她略一思忖,說道,「人人都說大姐夫就是一個商人,大字兒估計也不懂幾個,可他那天來接親時,說的那首詩讓四哥他們都甘拜下風了呢,」清顏注意清婉的表情,見她將那果子一個個擦過,頭也沒抬,問道,「估計是四弟他們讓著他罷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四哥他們是讀書人,大姐夫作得詩好不好他們肯定會判斷的,妹妹記得四哥是這麼說的,」清顏學著俊嘉搖頭晃腦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清顏念完,險些坐不住,清婉伸手扶了她一把,嗔道,「不過一句詩罷了。」
「可不興這麼說,大姐夫說得可是大姐你呢,多美的詩,大姐不好好品味真是辜負大姐夫的一番心意了。」清顏故意說道。
清婉笑笑不語。
「不過四哥他們也真是的,出什麼謎題給大姐夫猜,害的大姐夫差點錯了吉時呢。大姐,你說要是錯過了多不吉利啊。」
清婉好奇,為何四妹今天盡提周化成的事情,為了不讓他們起疑,她已寫信於他,中秋之時來一趟京城,正等著他的回信呢。清顏吃了果子,清婉則拿起繡繃,接著未繡完的海棠並蒂蓮,清顏瞧著樣子像是用於裡衣用的。
「四弟他們也不過是想圖個熱鬧,猜不出來只能說明他文采不如罷了。」
「大姐此言差矣,聽說那謎題是葉家公子葉佩奇所出,當時難住了很多人,四哥也猜不出來,所以才來為難大姐夫的。」清顏說完,清婉手裡的針線停了下來。
「四妹可知是什麼樣的謎題?」
「佳人佇立小窗前,廝守相偎藏怨心,」清顏說道,「說是打一字。」並瞧著清婉雙手不有自主地抖了起來,嘴裡說不出話來。
「大姐,你怎麼啦?」清顏不過是想知道清婉和周化成只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兩年時間了,想不到葉佩奇對她的影響還這麼大。
「四妹,你再說一便?」清婉雙手抓住清顏。
「佳人佇立小窗前,廝守相偎藏怨心,怎麼啦?」
清婉咬住了手絹,眼眶盈滿了淚水,清顏頓時慌了神,不過一則謎題罷了,為何能讓清婉這般激動。
「大姐,你別這樣,往事已矣,當朝前看。」清顏安慰道。
「你說什麼?」清婉的淚流了下來。
「大姐,你和葉家公子的事情……我當年就知道了,只是過了兩年多了,妹妹想不到你還是……放不下」經過這次方氏的事情,清顏和清婉一下子走近了許多,清顏也不在欺瞞。
「原來你知道,」清婉喃喃道,「難怪你會送我玫瑰水晶樽給我,只願讓我能留個念想,妹妹,你可知道那字謎猜得是什麼的字?」
清顏搖頭。
清婉咬牙,蘸了茶盞裡的水,顫抖地在茶几上寫了一個「婉」字。
清顏大吃一驚,想不到會是個「婉」字,葉佩奇居然以清婉的婉字出了謎題,可沒人猜的出來,所以俊嘉便拿來為難新郎周化成……
「四妹,我錯怪他了,原來他都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清婉淚如雨下,清顏不知道「他」是指誰,「大姐,你別哭了,這般難的謎題大姐夫肯定猜不出來的。」
「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四妹,這次我真的錯得離譜了。」清婉淚如雨下,清顏怎麼勸都無用,索性讓清婉哭個夠。獨自在京待著,清婉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四妹,這次真要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好久之後,清婉終於說話了。
「謝謝我?」清顏不解。
清婉點點頭,將她與周化成的事情緩緩道來。兩人成親之後,琴瑟和諧,清婉也聽得清顏之前的勸,為了莫姨娘,她也要好好過日子。迎親時的那首詩讓清婉感動得不能自己,便試圖用整個身心對待周化成,兩人的關係隨即升溫,周化成對清婉更是無微不至,體貼有加,家中一切事由讓清婉打理不說,屋裡連個丫頭都不曾見到,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溫馨。直至一日,周化成回府,問及了葉佩奇和清婉的關係。
清婉當時還未能完全忘記,一聽周化成提了葉佩奇,腦裡的一根神經便被挑了起來,便矢口否認,那日之後,周化成便有了些冷淡,清婉心冷便在周化成不在家時收拾了東西回了京,周化成來過兩次,都被清婉趕了回去。此後,周化成便安排了僕人到貓兒胡同,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清顏聽了之後,才明白為何清婉會說自己錯了,原來她是真的錯了。「大姐,妹妹還小,大道理不懂,但是妹妹明白,無論姐妹還是夫妻,相待必定坦誠才能真心相對,你和葉公子都是成親之前的事情了,往事隨風過,你也不必再執著,和大姐夫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
「四妹你說的對,嫁了他之後,我便知道葉公子已是往事,我不該等他來問,更不該隱瞞他還這般離棄他,我一直認為他不信任我,其實我是在逃避。」清婉說完,清顏也便知道那個「他」是指周化成了,周化成其實早已知曉那是個「婉」字,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失去了冷靜。
剛剛看清婉的模樣,怕是已經愛上了周化成,只是這份愛還不是很牢固罷了,即使是兩個陌生的人,感情這事也是說不准的,愛上了便容不得一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