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赤雪帶禮上門拜見,老太君自是歡迎,鶴齋花廳內橫放了一張紫檀瓏紗屏風,清顏年過十歲,男女大防這規矩便立了起來。
「赤雪代我們公子祝老太君福壽康寧。」赤血捧拳微低著頭行禮道。
「好好好,」老太君和藹地說道,「想不到晉公子這般記掛老婆子我,慚愧慚愧,也沒能當面道謝。」
赤血回道,「公子說得空定來問候老太君,這裡一番薄禮希望老太君收下。」下人捧了兩盒子東西過來,周媽媽接了遞與老太君面前,打開了盒蓋,屋裡頓時熠熠生輝,清顏都睜不開眼了,老太君瞇著雙眼細瞧了一眼,才歎道,「這些莫不是南海東珠?」
「老太君果然見多識廣,這些的確是南海東珠。」
「這倒是稀罕之物,聖上和皇后娘娘大婚之時,我有幸得以一見,」老太君對清顏說道,「你爹爹想法設法才弄到一顆這般大小的,皇后娘娘極為喜歡,鑲嵌在了鳳冠之上,想不到我還能見到兩顆如此珍貴之物,真是三生有幸。」
「是,孫女兒剛剛得見驚歎其光輝,實非俗物。」顏兒讚歎,接著又道「不過這禮太重了,無功不受祿,至少顏兒不能收。」
老太君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清顏的表現。
赤雪卻沒有想到清顏會拒絕,這等東西就算富貴之家也是極為難得的,「這是公子的一番心意,如果姑娘拒絕在下就難以向公子交差了,請姑娘不要為難在下。」
這一年來清顏並未得見晉公子,突然收到他這麼一份大禮心中實屬難安,可老太君轉頭對她說道,「既然這樣,這東西我們就先代為保管,等晉公子回來我們再奉還。」
清顏此時也覺得再無其他法子,便應了下來,赤雪這才回去了。
晚上,廚房得了老太君的吩咐多做了幾個菜,雖然有些冷清,但是和樂融融的氛圍讓清顏將心中的擔憂深深地藏了起來,陪著老太君飲了點果酒,這才服侍她老人家睡下,這時候才明月當空照,清顏微醺,面上粉若桃花,便想出來走走。
這一走便來到莊子裡頭的梅園,清幽花香縈繞心頭,讓人一安,「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王安石)」,清顏輕聲吟道,沉浸在這幽幽梅香中。
寒風吹著梅花「颯颯」作響,吹落滿園花瓣,紛紛擾擾如雪般落下,讓清顏不由自主地舞起前世自己練過的舞姿。雙腳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碧袖飛揚,裙角舞起,猶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般流水,如深山中明月。
忽聞一陣笛聲奏起,和著清顏的舞姿時快時慢,時急時徐,恍如夢中,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許是酒勁上來,清顏眼睛一閉,頭暈目眩緩緩倒了下來,卻沒有預料中的疼,清顏張開雙眼,正對上了一雙迷醉的漆黑眼眸,和一張冷如白雪的面具。晉公子!
清顏連忙起身卻不得了,簡玉庭旋身將她牢牢穩住,她猛地推了一把,他險些站不住。
「晉公子。」清顏出聲制止了簡玉庭的腳步。
「為何不要我送你的東西?」語氣猶如這夜一般清冷。
清顏一愣,不是說他還未回來嘛,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無功不受祿,清顏自當不得接受。」
「如果我非要你收下不可呢。」簡玉庭進了一步,清顏隨後退了一步,雖然兩人早已相識,卻從未在這夜深人靜時相見。
「清顏不敢,男女授受不親,還請晉公子速速離去,免得讓人瞧見了,對你名聲有礙。」清顏直視著那面具下的雙眸。
「對我的名聲有礙?哼,想當初你我同處於假山洞中怎麼不見你說對我的名聲有礙,」簡玉庭戲謔地說道,「一年不見,膽子倒是變小了不少。」
清顏他這麼一提,往昔兩人在假山洞中的情形清晰映在腦海,「那時候實屬不得已,還望公子見諒。」
一聲晉公子讓簡玉庭心口重重一擊,眼前的人兒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體似燕藏柳,聲如鶯囀林,讓他魂牽夢繞,如今回來相見,卻只得了冷冰冰的「晉公子」。
「慕容清顏,你說的好輕巧,」簡玉庭緊握梅枝,聽說她拒絕了自己送的禮之後,在去邊城的路上折了回來,一路狂奔才到這裡,遙見她妙曼的身段在梅花雨中舞動,忍不住吹起了笛子相和一舞。
清顏屈膝一頓,欲朝門口走去,卻被簡玉庭攔住,「沒說清楚不准走。」
清顏回眸,「晉公子這般阻攔可不男子所為,再不讓開我可要喊人了。」自從無涯山莊回來之後,清顏越想越害怕,那些殘留的血跡和血腥味讓她毛孔悚然,當即便下了決心要遠離,不欲和他再有牽扯,而且現在許姨娘還懷有身孕,她只想簡單的生活,平平安安。
「喊人?你喊啊,」簡玉庭渾身散發著怒氣,「我倒要瞧瞧老太君看見她心愛的孫女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梅園相會是什麼感覺?」
「求你放過我行嗎?」清顏心中的壓抑衝了出來,「我只想簡單的過日子,那些打打殺殺明槍暗箭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清顏蹲了下來,頭深深地埋在了雙腿間,嚶嚶地哭了起來。
莫非是那次山莊的事情嚇著她啦?簡玉庭愣住了,久久之後,他蹲在她面前,「別哭了,山莊的事情是我沒有處理好。」他感覺她的顫抖。
清顏抬起頭,美眸中的波光讓簡玉庭有些目眩,有種被吞噬的感覺。
「你快些離開吧,救命之恩日後定當報答,晉公子只要言語一聲,清顏在所不辭。」
「你非要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我只想簡單地過我的日子。」
簡玉庭黯然站起來,轉身背對著清顏,「好。我如你所願,兩年內必不會打攪於你,」簡玉庭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只是你要記著,等我能保護你的時候定會來找你,既然我救了你的命,就用命來報恩吧。」
清顏忽然覺得好冷,噬骨的寒冷,他的話什麼意思?正欲開口想問,簡玉庭已然離去。
沾花見清顏這麼晚了還未回房,便和紫玉出來尋找,找到清顏時她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