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奢華的車廂內,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沉默就像一杯珍釀的紅酒般瀰散著淡淡的氣味,靜得,讓人安心。
平穩的一段車程後,車子在一處僻靜的園區門前停了下來,大牌匾上面仍舊是那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安怡陵園。
長年留在這裡打掃的張伯見她們下了車,拖著那把用舊了的掃帚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太太,小小姐,小少爺,你們來了。」打著招呼,他看到黑宇漠手中的黑色花束時,佈滿皺紋的臉上有著複雜的情緒,那已經現了混濁的眼底濕、潤了起來,他尷尬一笑,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卻不知道,那情緒卻越發濃烈。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三年了。
「張爺爺好。」兩個孩子也乖巧的打了招呼,便先行朝裡面走去。
「張伯,你年紀已經這麼大了,為什麼不肯回鄉下養老呢?」待孩子們走遠,蘭子嫣看著他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已經有數道乾枯的裂痕,她的眼中也是一片濕潤。
她曾經專程來找過他兩次,給他送來了一筆比較豐厚的退休金,希望他能回鄉下去享享清福,不必在這裡長年對著幾塊墓碑辛苦和感傷,可都被他婉言拒絕了,她只好派人在山上為他單獨建了一所舒適的小房子,為他備齊了生活用品。
「謝謝太太您的好意,我這把老骨頭幹活已經習慣了,您要是讓我天天養著,只怕呆幾天我就要入土嘍,就讓我留在這裡吧,至少……至少……少爺他也不會太孤單……」哽咽著,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顫抖。
聽到他的話,蘭子嫣強壓了一路的情緒瞬間迸發,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湧了出來,不哭!她曾經無數次的告訴過自己,不可以哭!她要堅持的活下去!即使……他再也不在她的身邊……
「張伯,謝謝你……我去看看他。」
慢慢走著,她看到那塊獨立的空位上四塊墓碑整齊的排列在了一起,兩個孩子將花束放在正中,都坐在一旁在默默的對著墓碑念叨著什麼。
見她過來,兩個小傢伙乖乖起身離開,她們知道,母親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慢慢走上前,那片片枯葉踩出清脆的響聲,她來到第一塊墓碑前,看著上面那張黑白照片上恬靜幸福的笑,那張絕美的臉還是一點都沒有變,而那雙深紫色的眸子還是那樣柔美依然。
「姐姐,我來了,你和爹地……都好嗎?」看了看龍若軒的墓碑旁的另一塊墓碑,上面那張照片中,龍衛權的笑容還是那般的和藹可親,彷彿一切都還在很久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一般。
「爹地,汐兒舞蹈比賽中得了第一名,她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還保持著每天對著你的照片講故事的習慣,是不是很可愛?爹地……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會很早就和你相認,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將汐兒帶回到我的身邊,謝謝你……」
抹了抹眼角的晶瑩,她淡然一笑,看著他仍舊那般慈祥的對著自己笑著,好像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一般。
三年前那晚,他們潛入水中以後,上官逸用自己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將那鐵籠辛苦的打開,而龍衛權則眼利的發現了焰金鎖具中隱藏的炸彈,眼看著剩下時間已經來不及游開,是他和黑墨玨將黑雨汐緊緊的護在懷中,而他們卻再也沒能上岸。
她沒有想到,她那些犀利的眼神和惡毒的中傷竟成了他活著時從她這裡得到的最後的回饋,她一次次將他拒之門外,並對他冷漠不已,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至少,她會告訴他,她早已經原諒了他,讓他也不必這樣帶著遺憾離開。
再看向一旁的墓碑,那張照片裡是另一個癡情的女人,那張精美的臉上一抹淡漠的笑容總像若有似無的哀怨,為此生那段沒有圓滿的愛戀而遺憾著,歎息著。
「黑依,我又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撫著她的照片 ,蘭子嫣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有的,只是感激。
「有時我還會夢到你,夢到你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你幽怨的說著我搶走了你愛的男人,你告訴我你有多討厭我,對不起,為我帶給你的那些痛苦我真誠的道歉,黑依,祝你在另一個世界裡幸福,如果再遇到他……別再愛他,因為來生,我還會出現在他的人生裡。」
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最後一塊墓碑前,蘭子嫣看著那塊她挑選的黑色墓碑,照片中那張再熟悉不過的俊臉上,黑墨玨的墨眸仍舊是那般深邃,嚴肅的五官上是她現在才能解讀的情緒,她輕輕的用手指擦拭著落在墓碑上的樹葉和灰塵。
「玨,你看你,每張照片都那麼嚴肅,我真是挑不出來有哪張比這個表情更柔和的了,汐兒越來越乖了,舞蹈比賽得了第一名,相信她應該已經和你說了,而漠兒也很乖,和你一樣,喜歡安靜的看書,你的那些珍藏版已經被他佔為己有了,而且也一樣的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