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爾蘭,夏千晨心臟病晚期,為數日子不多的時光彷彿重來。
那種心裡酸楚難過的感覺,像溺水的人等待著死亡的窒息感……
生孩子,很可能會死?
南宮少帝擰著眉,猛地起身撥了內線,讓羅德叫醫生再來給夏千晨進行身體徹查。
醫生檢查過夏千晨的身體:「畢竟檢查的機器有限,我們查不出她的身體狀態到底如何,是不是真的無法負擔孩子……」
「所以?」
「最好是去醫院,心臟科,進行最全面的檢查。」
南宮少帝繃著下頜,遣散了醫生。
「今天晚了,你休息,明天送你去醫院。」
「謝謝南宮先生。」
夏千晨其實很睏,但是她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她的腦子就像安置了高速馬達,不停地轉著,想著那些問題的答案。
她想過了無數的可能,又一一否認,或許是心裡始終不敢去承認任何不好的。
南宮少帝拉了拉她的被子,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南宮先生不走嗎?」
南宮少帝皺了眉,他是該離開,可是身體卻根本不想動。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她,跟她相處在同一個空間,他空洞的心才會得到填補。儘管她不時會給他抽痛的感覺。
痛,是因為還有感覺……
而連痛的滋味都沒有,全身只剩下麻痺,彷彿靈魂都沒有了,只剩下行屍走肉的軀殼。
「睡吧。」
「我睡不著。」
「……」
南宮少帝又摁了內線,這回是吩咐傭人把南宮璃抱來。
一段時日不見,小傢伙好像又長大了些,夏千晨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接過來抱在懷中。
看到孩子的這一刻,她的情緒才寧靜不少,煩惱也通通消失。
她珍惜地抱著孩子,逗著他,享受著跟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時間。
或者是在害怕,想要趕超時間,或者留住時間,她的表情既小心翼翼的幸福,又充滿了捉摸不定的恐慌。
這樣的表情南宮少帝曾在愛爾蘭看過太多。
他眉頭緊緊皺起,那抽絲剝繭的疼痛,讓他想將整個心臟挖出來才好。
「璃是什麼時候出身的呢?」夏千晨忽然問,「我還不知道他的生日呢?」
「4月8日。」
當時製造時光嬰兒是6月多份,懷胎10月……
「原來試管嬰兒出身的時間也一樣麼,」夏千晨笑了笑,「沒能親眼看著他誕生,好失望。不過好想在他滿一週歲的時候,能呆在他身邊幫他慶生就好了……」
「為何不可,」南宮少帝回道,「只要你想。」
「我想……」夏千晨話到喉頭,「不過,也許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什麼事?」
「我不知道……」夏千晨迷茫說,「我真想永遠都不知道,可是又不得不去知道。」
她像繞口令般地說著。
又兀自地笑了:「你聽不懂吧?那就算了。」
南宮少帝怎麼會懂,夏千晨此時複雜得不得了的心境。
她既希望自己是夏千晨,那她可以放肆地去愛南宮少帝和孩子;
又害怕自己是夏千晨,她活下來了,那麼付出代價的很可能會是千羽;
而且,就算她是夏千晨又怎麼樣呢?璃需要臍帶血,需要她生下孩子,她必須冒險,如果死了……
還不如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南宮少帝就不會更難過。
她死過一次,南宮少帝就精神受創這麼大,要是再來一次,他恐怕真的會瘋了吧?
可是讓她打掉孩子,眼睜睜看著南宮璃不幸,她也不會幸福……
「璃,阿姨在別墅的時候有打幾件毛衣給你,冬天的時候,要記得穿哦。」
「咦……」
「不會到時候你長得太大,已經不能穿了吧?」
「卡卡……」
「你笑得真可愛,什麼時候會長除了門牙外的第一顆牙齒呢?什麼時候會講話,會叫爸爸媽媽,會走路,會……」
……
夏千晨輕柔地握著南宮璃的小手,說了很多的話,彷彿南宮少帝不存在,是空氣,又彷彿她說的話南宮璃都聽得懂。
房子裡的氣氛越發顯得壓抑沉重。
說著說著,夏千晨困了,眼睛再也睜不開,眼前的視野變得模糊。
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懷裡還抱著南宮璃。
小傢伙很安靜,綠色眼睛機靈地轉著,卻不吵也不鬧。
南宮少帝坐在床邊,沉沉地看著她……
為什麼心裡有種極度強烈的感覺,她就是夏千晨!
他的理智知道她不是,可是他的意識不受控制,連行為和心都不受控制……
她離開的這一段時間,他無比煎熬,不知道到底是思念著她,還是夏千晨,又或者,在他心裡她們兩個已經不知不覺地融合成一個人。
他千方百計地拒絕和逃避這樣的感覺,到頭來……
卻是徒勞。
南宮少帝忽然冷冷地皺起眉。
等到他意識過來時,他的手居然在輕輕地撫摸夏千晨睡著的面頰。
他的手冷然地停在半空,抽回。
南宮璃也睡著了,長長的睫毛閉著,靠在夏千晨懷裡。
南宮少帝伸手去抱孩子,可就在孩子要抽出夏千晨懷抱的那刻,她急促地叫道:
「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對不起,都是我,是我害得孩子沒有了……」
「一切都沒有了……」
南宮少帝身形微僵。
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滴落下來,她喃喃說:「是我們的孩子啊,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帝。」
那眼淚彷彿含著悲痛的鮮血。
「好可怕的驚喜……」
夢裡,夏千晨又做了以前經常會做的噩夢。
她跟南宮少帝的第一個孩子,是因為她還沒有愛時失去的,更多的是遺憾。
而第二個孩子,是她凝聚的所有的愛和寄托,這個孩子的失去,成為她心口永遠不可觸碰的一道傷,只要一觸及就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