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中從天色還未大明開始便已是一片喧嘩,半月居住的清月閣外御林軍一路從院門口排到華陽宮,從華陽宮到院門口再到城外十里,鋪滿了珍稀的粉色狐尾百合。
半月由綠袖扶著從屋裡走出來,頭上的鳳冠垂下十六掛金珠流蘇擋住了傾世的容顏,霞帔上的金線與米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出璀璨的光芒,尊貴而奪目,令人不敢直視。
身後的喜嬤嬤與教引嬤嬤趕緊跑到半月前方跪下,院外所有的御林軍也都齊齊跪下,「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響徹剛剛露出魚白肚的天空,驚飛了一群雲雀。
烏戈兒的嘴角緩緩揚起一抹驕傲而得意的笑容。
綠袖視線在院內掃了一圈,低聲在半月耳邊問道:「小姐,怎麼不見烏戈兒?我明明讓她不要離開你左右的!」
烏戈兒的視線透過金珠流蘇冷冷的停在綠袖的眼睛上,片刻,聲音不帶任何的情緒的道:「派人找找,找不到就算!」
綠袖不由拿了個冷戰,一陣莫名的心慌,「是!」
隱隱覺得身邊的小姐似乎有什麼變化,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府外大紅色的迎親轎輦已到門外,綠袖扶著半月走出去,轉身對身邊的小丫鬟低聲道:「去找找烏戈兒,找她了就讓她在府中帶著不要到處亂走!」
小丫鬟點了點頭飛也似的離開。
烏戈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在綠袖的攙扶下上馬車,轉身之時,腳往外一滑,一下子從綠袖的嘴角掠過,如一記響亮的巴掌扇在了綠袖的臉上,綠袖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
綠袖吃痛的「啊」了一聲,一把摀住自己的臉頰。
烏戈兒停住轉身,聲音帶著關心,「綠袖,趕緊去冰敷,你就不用隨去華陽宮了!」
綠袖一愣,「可是,小姐……」
大紅色的身影已轉身進入車內,冰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走吧!」
最前方的司禮官大喊一聲,「起轎!」
龐大的迎親隊緩緩的朝著皇宮移動,在慕容府兩側的屋簷之上,人影隨著車輦的前進也漸漸的向皇宮靠攏。
慕容府門口靜了下來,樹影之下人影走了出來,靜靜的看著車輦消失的方向,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身邊侍從低聲問道:「公子,你說他們會發現她是假的嗎?」
人影面無表情的道:「與我們何干?」
侍從抽了抽嘴角,又晃了晃肩上的人,「這人咋辦?」
人影看都不看,轉身離開,「隨便扔哪,走吧!」
大紅色的車輦停在了華陽門外,按照祁月的祖制,貴妃得由喜嬤嬤攙扶至祭禮台前完成祭祖,隨後再與陛下一起回宮。
可是如今,車輦才剛行至一半,月傾城早已一人侯在雄偉的華陽門外,他一襲大紅喜服,更襯得五官如玉,神風俊朗,頎長挺拔的身材才太陽光下拉出一個深深的背影,氣勢奪人。
月傾城迎著車輦走過去,將手伸入車簾內。
烏戈兒將手放入月傾城的掌心,被他微微用力一拉,順勢滑出車廂,跌入月傾城的懷中。
月傾城眼神一變,一把摟住烏戈兒的腰。
烏戈兒身子一軟,卻又像瞬間想到了什麼,膝蓋一曲,頂向月傾城的腰側。
月傾城身形一弓,輕巧的避開,手臂從烏戈兒的膝蓋下一滑而過,將她整個打橫抱起。
「啊~」烏戈兒一聲壓低的驚呼,冷聲道:「放開!」
月傾城卻只作未聞,抱著烏戈兒就往華陽宮裡走去。
身邊的大太監安海立馬高聲道:「陛下迎貴妃娘娘入宮!」
華陽宮的紅毯官道兩邊,站滿了祁月的文武百官還有四國觀禮的使者,月傾城面不改色的抱著一身鳳冠霞帔的烏戈兒朝著祭台走去。
烏戈兒斜臥月傾城的懷中,金珠流蘇從臉頰垂落下來,露出半邊完美無瑕的側臉,濃密捲翹的睫毛在眼尾灑下一片陰影,看不起眼中的神情。
南宮奕湛藍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烏戈兒,他記得半月給他的承諾,可是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心底隱隱生出不安。
月傾城懷中的女子是半月嗎?是的,可是為什麼那張精緻的臉瞬間讓他覺得很陌生?他相信半月絕不會與月傾城祭祖完婚!
從華陽宮門到祭台約莫要走一炷香的時辰,無數雙眼睛盯著月傾城的腳步,屋簷之上人影攢動,只待主人一聲令下。
月傾城抱著烏戈兒沉穩而緩慢的朝著祭台走去,彷彿這短短的一段路就停留在這一個瞬間,他自己也知道永遠無法到達那個終點。
只差幾步,便可走到祭台之前。
人群之中,嚴清明微微的抬起了手臂,屋簷之上刀劍無聲的出鞘,在陽光之下反射出犀利的寒光。
嚴清明忽然手勢一頓,將手緩緩放下。
陽光下,紫色的身影一閃,衝著月傾城出手便是殺招。
月傾城身形一閃,避開南宮奕的招式,單手扣住烏戈兒的腰,緩緩將她放下,冷聲道:「襄王此舉何意?」
華陽宮內頓時一團混亂,安海大叫,「來人哪!護駕護駕!」
嚴清明眼神一閃,一抹冷笑並殺意一起閃過,趁著混亂手高高一揮。
無數個黑衣人從華陽宮外的屋簷上落下,鋒利的刀鋒直劈向烏戈兒。
月傾城與南宮奕同時出手,月傾城腳下一點直接落在嚴清明的身後,長劍一揮,一把將嚴清明剛才揚起的右手斬落。
嚴清明一聲慘叫,看著自己的手臂遠遠的飛了出去,血流如注,臉色瞬間蒼白。
月傾城冷冷的道:「為了防止嚴學士一夥兒再不小心的動了你的右臂,朕替你解決了後患!」
安海立刻轉身道:「來人!將嚴大人帶到太醫院,無旨不得離開!」
兩名御林軍應聲上前,半拖半扶著嚴清明離開。
南宮奕身形在黑衣人中旋轉,刀鋒如銀色的旋風一般劃過黑衣人的脖頸,一招致命,這是半月的格言。
整個華陽宮已在祁月御林軍的團團包圍之中,有些與嚴清明一黨的見情勢不妙,便索性也不逃了,只乖乖站在原地。
南宮奕掃了一眼幾乎已在月傾城控制之中的華陽宮,「月兒,這局面顯然已經差不多了,你可以將鳳冠摘下來了!」
烏戈兒站在原地未動,金珠流蘇下嘴角緊抿,眼神冰冷,手緊緊的按在腰間的玄紫鞭之上。
南宮奕掃了一眼烏戈兒腰間的玄紫鞭,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伸手上前去拉烏戈兒的手,「月兒,隨我天啟吧!」
陽光下,紫色的光芒飛閃而過,沒有靈力,卻帶著凌冽的殺氣,唰的一下從南宮奕的手背劃過,一條長長的血痕翻捲著血紅的皮肉,觸目驚心。
這凌厲的一鞭將整個華陽宮都震住了。
冰冷的聲音從奪目的金珠流蘇下傳出來,「南宮奕,從現在開始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慕容半月從不屑與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南宮奕皺眉,飛快的低聲道:「月兒,你明明知道……」
「滾!」犀利的聲音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南宮奕未說完的話,不帶一絲的感情。
這一次連月驚城都愣住了。
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慕容半月還是慕容半月,殺伐果斷,絕不猶豫。
南宮奕神色一變,視線落在了被烏戈兒抓在手中的玄紫鞭上,那鞭子依舊通體紫色,卻不知為何少了點靈氣。
烏戈兒收回玄紫鞭,轉身道:「月驚城,你不想娶我了嗎?」
如此放肆囂張的話,這天下恐怕只有慕容半月一個人敢如此輕易的在眾人面前說出口。
至此,再無人敢輕易懷疑她的身份,烏戈兒嘴角勾起一抹清冷而自信的笑意。
從現在起,她烏戈兒,不再是那個骯髒的靈魂,將會是祁月的皇貴妃,皇后,甚至太后,受萬民愛戴,萬世敬仰。
南宮奕微微後退一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月傾城緩步走向烏戈兒,眼中也有質疑卻更多的是驚喜。
人群之中又有些微的騷。動,有人似無意的揚了揚手,圍住華陽宮的御林軍中忽然出現暴動。
御林軍揮刀砍死了身邊的同伴,然後圍成一個半弧形齊齊朝著烏戈兒撲過去。
烏戈兒一聲冷笑,手中的玄紫鞭飛出,配合手中的短刀,她身形在御林軍的包圍圈中旋轉,玄紫鞭與短刀一先一後配合得無比嚴實,每一擊都是直中御林軍的心臟,心狠手辣,絕不留情。
她想要的,不論是誰,若敢阻止,除了死別無他路。
一團混亂之中,一個人影從華陽宮中閃過,將什麼東西一把從半空扔下。
眾人以為又是刺客,嚇得齊齊後退一步,帶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人。
待看清眼前的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