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綠芙暗忖,鳳君政如今陰陽怪氣,怕是受了她的影響。
暖暖的檀香之氣淡了,吹散的香氣在空曠的大殿四分五裂,徒留一絲冷冽的氣味在散著。流蘇如水映動,照出的是宮女臉上素臉的死寂。
整個未央宮,透著一股無情的殘冷之氣。在這裡,呼吸顯得有點低沉和蒼白。
韓貴妃終於動了,很緩慢的一種動,華麗的宮裝,寬大的裙擺散開,隨風而起。慢慢地渡步到蘇綠芙面前,一股暗香也隨之撲向蘇綠芙鼻間,濃濃的脂粉味刺得她有些不舒服。蘇綠芙不著痕跡地別開臉,韓貴妃給她的壓迫極重。
「楚王妃,你這張臉的確傾國傾城,絕美無雙。」韓貴妃冰冷的指甲輕輕地劃過蘇綠芙的臉頰,她也順著力道直起自己酸澀的腰,正好看見韓貴妃的指甲上面點點嫣紅點綴。
又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以前都是她當貓,慢慢地折磨著臨死的老鼠。而今天,她變成了那隻老鼠,任人折磨。
她的指套依然在蘇綠芙嬌嫩的臉上遊走,那尖銳的邊緣,稍微一用力,蘇綠芙的臉就會劃下傷痕。韓貴妃似乎不滿地看到蘇綠芙不驚不懼的臉,她的指套慢慢地往蘇綠芙的脖頸間遊走。蘇綠芙頭被逼抬起,還是帶著那抹笑容,白皙而優美的曲線,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流動的速度,緩慢而清晰。冰冷的指套撫上頸項,一用力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紅顏自古多薄命,不知王妃聽過沒有?」
「娘娘說的是!」蘇綠芙暗忖,她只知道禍害遺千年。
「你知道為什麼本宮今天要召見你?」蘇綠芙靜聽下文,韓貴妃說道,「你說,本宮想處死你。」隨著話音落,她的手徒然收緊。
蘇綠芙的招牌笑臉揚起,側目看她,華貴的臉,珠釵搖晃,映著柔和的光芒,折射在她臉上,半明半暗,隱晦澀然。她毫無畏懼地說,「娘娘想要處死一個人,比踩死螻蟻還容易,又何必問臣妾?」
韓貴妃冷笑鬆開手,一股清新的空氣呼入心間,蘇綠芙緊握著拳頭,有點貪婪地呼吸著片刻的自由。
「王妃宮廷禮儀十分欠缺,進宮後尚未給本宮行過宮禮。」
所謂的宮禮,無非是下跪,蘇綠芙並不打算違抗,正要給她下跪,結果被韓貴妃攔住,笑道,「你既然能進怡寧宮,一定是被我皇兒捧在手心的人,地板濕涼,你身體又剛痊癒,受了涼可不好。」
蘇綠芙挑眉,韓貴妃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良善,韓貴妃向旁邊望去,一名老嬤嬤捧著一個絳紅的軟墊過來,放在蘇綠芙面前,蘇綠芙目光落在軟墊上,不解韓貴妃究竟是什麼意思。
軟墊冷冷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紅的那樣深沉,蘇綠芙有種錯覺,那是鮮血的顏色。韓貴妃的陰冷比之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跪下,是什麼在等著她。蘇綠芙明知是個魔鬼張著血盆大嘴在等著她,在那裡叫囂著。
「王妃啊,本宮多照顧你。」韓貴妃尖銳的指甲套略中地劃過的她的臉,一條紅痕亦躍上蘇綠芙的臉頰,微微疼痛。
「王妃,還不跪下,在宮中不行宮禮,那是大不敬之罪。」
蘇綠芙道,「娘娘此言差矣!臣妾是朝廷第一嫌疑犯,在天牢無故失蹤。又怎麼會出現在宮中,又怎麼會對貴妃娘娘不敬?若傳出去,晉王還會落個劫天牢的大罪。」
「伶牙俐齒!怪不得皇兒被你迷得團團轉。」韓貴妃出其不意揚起手,蘇綠芙只覺得一陣暗香襲來,臉頰便是火辣辣的疼。韓貴妃掌摑蘇綠芙,沒人敢抬頭看,放佛這一切是天經地義的。
蘇綠芙踉蹌幾步,臉頰紅腫起來,還有幾條被尖銳指甲劃過的紅痕,蘇綠芙一點震驚都沒有,甚至連臉上常掛著的微笑都沒有退去,像一朵在寒風中勝芳的梅。
「楚王妃,別以為現在本宮需要楚王的力量就不敢對你怎樣,把你處死,封鎖消息,等到皇兒登位,你以為我們還會怕他麼?」她又走近蘇綠芙,「怎麼樣?不跪嗎?聽說蘇家在京城是富甲一方的大戶。」
蘇綠芙臉上的笑容一僵,發射性地握緊手,她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家人,絕對不允許有人碰到她的家人,威脅到她的家人,這是她的底線。
她走到軟墊前,她可以不在乎一切,卻不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能不在乎蘇家。在她目的達到之前,她絕對不能死,當初就是靠著自己活過來的,還沒有親自見證她的仇得報,她爹爹名譽恢復。
下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又不是沒跪過韓貴妃,多跪一次又怎麼樣。
屈膝,下跪。
當膝蓋碰上軟墊的時候,一股劇烈的,尖銳的疼痛從膝蓋蔓延,伸向四肢百骸,蘇綠芙毫無防備,慘叫出聲,「啊……」
那是一種刺骨的疼,冷汗大顆大課從額頭上滴落,她的身子蹦得死緊,眼前一陣陣發黑。
「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幾乎是咬牙吐出這句話,不是恨,而是疼,疼得她下巴一陣陣麻木,只知道自己要說這句話,卻連自己聲音聽來都飄渺空散。
那名老宮女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軟墊上的她,瞪著那雙蒼老的眼,沒想到蘇綠芙竟然還記得行禮。韓貴妃似乎也是愣了一下,頓了幾秒。
宮庭中為了懲罰一些犯錯事的宮女,又怕被查出動用私刑,所以往往都會用銀針來處罰。銀針尖細,傷口不像是動大刑那樣明顯。往往是在一些很隱私的地方刺,讓人看不出。而這個軟墊下,佈滿銀針,這樣毒計也就那些資深的刑房老宮女們想得出。
蘇綠芙跪下來,那些銀針,支支入骨,寸寸奪心。那是尖細而銳利的痛,接近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