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沐忍不住拉出衣襟中的玉墜,這是一枚芙蓉玉墜,翠綠的芙蓉花下有一抹血紅,這是當年他從女孩身上奪走的玉墜,他戴在身上這麼多年,從不曾離身。是不是該還回去了,縱然再不捨得,他也要割捨,這是他戴了十年的玉墜,已融入他的生命中,在少年時便曾發誓要守護玉墜的主人,一生一世。
只可惜,他們的一生一世,如此之短。
「宛芙……」楚景沐輕歎,終究忍不住誘惑,打開了書信,雲宛芙在書信裡表達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委屈之情,又提起往昔的恩愛,她說,她不甘心從此陌路,她說這一場婚姻並非她想要的,她說,她想回到他身邊,哪怕是當一名侍女都心甘情願,最後,她約他在風雨樓相見。
那是他們常去的地方,雲宛芙很喜歡在風雨樓聽曲喝茶。
楚景沐合上書信,小心翼翼地放到書桌的抽屜中,去或不去,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既然錯過了,那就錯過了,如今情勢緊迫,他們身份特殊,私下見面被人知道,流言蜚語對她亦然不利。楚景沐頓感疲倦,無心政務,出了書房。
林龍問,「王爺,您要去見宛芙郡主嗎?」
楚景沐道,「林龍,郡主如今是榮王妃,日後做事,三思而行。」
林龍頓時一驚,惶恐應是,楚景沐在警告他,不可過分干涉他們的事情,也警告他,以後不可再為雲宛芙傳達書信,楚景沐出了東庭,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瑤池中的芙蓉花都被盡數拔起,淒淒冷冷,他的王妃也甚是喜歡芙蓉,這幾日她心情低沉,他曾聽奔月建議她,要不要出府賞芙蓉花,他不免想到,若是當初沒有拔掉這一池芙蓉,他的王妃應該會很開心。楚景沐苦笑,心思一轉,便向西廂走去。
這是婚禮之後,楚景沐第一次走進西廂,往常在府中,夫妻兩人一人在東庭,一人在西廂,互不干涉,蘇綠芙從未去過東庭,他也不曾來西廂,晚膳的時候都在正廳用,蘇綠芙不愛走動,常在西廂閉門不出,倒是蘇家有些生意人會進進出出,蘇綠芙雖然嫁給他,蘇家的生意她仍在掌管,這也是楚景沐默許的,並不干涉。
一進西廂,梅花飄香,今年的梅花開得特別早,也只有在西廂,才看到開得如此漂亮的梅花,花香清冽,連綿一片,楚景沐一想到蘇綠芙為了誰而種的梅花,心中微微不悅。走過鵝卵小徑,他便看到坐在瑤池玉階上的蘇綠芙。蘇綠芙輕挽雲鬢,隨意斜插一枝碧色玉簪,長髮幾絲飄曳在臉頰,調皮地輕拂她如若凝脂皮膚,淺笑盈盈,雪白的貂皮披風飄鋪在玉階上,更襯得她膚色欺雪賽霜,清潤如玉,如院中寒梅凌寒獨開。繡鞋整齊地放在玉階邊,如玉潤澤的小腳在冰冷的池水中有趣地嬉鬧著,攪拌的水聲,如玉碎在地。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一個頑皮的戲水精靈,在池中跳躍,清靈的眼眸中笑意暖暖,很久以前,也有個小女孩在瑤池邊暢快地嬉水。
腦海裡的畫面和眼前的畫面竟然莫名地重疊,楚景沐驚訝地發現,蘇綠芙和他初遇的女孩竟有幾分相似,已快十年,當初的女孩面容早就變了,只是那份神韻,如此相似,她比雲宛芙更像當年的女孩。
然而,一想到天氣如此寒冷,她又是如此畏寒,楚景沐沉怒道,「芙兒,你在幹什麼?」
蘇綠芙有些意外會在西廂看見楚景沐,更有些意外,為什麼他如此憤怒,她趣味地看著他,她又沒欠他錢,怎麼這幅表情?
「奔月,去拿條乾毛巾過來。」楚景沐下令,奔月莫名其妙,倒是聽話去拿毛巾,楚景沐二話不說,打橫抱起蘇綠芙,她摟著他的脖子,輕佻一笑,「王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楚景沐抱著她坐在涼亭的石凳上,「這麼冷的天,你不要命了?」
蘇綠芙一怔,倏然低下頭去,晃動自己的小腳丫子,滴了一地的水。楚景沐蹲下來,蘇綠芙有趣地往他長袍上蹭去,惹得楚景沐蹙眉,看他娶的到底是何方妖孽,如此無法無天。他越瞪,蘇綠芙越加有趣,小腳晃動,濺得他一身水跡。
楚景沐無奈,只得抓著她調皮的腳,觸手的滑嫩令他心神一蕩,蘇綠芙有一雙很漂亮的腳,白皙小巧,如白玉一般,毫無瑕疵。如今,這雙白嫩的小腳凍得冰冷通紅,這丫頭懂不懂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