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踏進重重機關設置的崔府,說起來崔大人可真是戒心不小,昨日裡剛換了連環弩,今兒個就改成了地針。幸好茯苓身手矯健,連番踏滾便落在了木廊裡頭。
崔聖之正坐在大開的門內飲茶,有一下沒一下的看著外頭的月亮。崔聖之為人謹慎,即便是坐在自己的家裡頭,也要大開大合的寬敞,眼中不容藏物的東西。這等小心也是因為多年的被刺殺,幾回死裡逃生養成的習慣。
茯苓「啪嗒」一下落在崔聖之面前,垂手站好:「大人,茯苓回來了。」
「嗯。睿王府那邊的事情都解決完了是吧?」上官輕鴻既然要離開,那便要做的不留痕跡,他幸而有一個鬼醫聖手影逍遙的名頭,能讓睿王府放心的放他離開。
茯苓點頭,「對的,已經偷偷的將上官輕鴻的所有痕跡都抹去了。」
崔聖之漆黑如烏羽的長髮披在腦後,歸家之後已換上了閒散的衣裳,潔白的輕袍大裳隨意搭在身上,卻也好似優雅的貴公子,迷人至極。他手中茶碗的煙氣騰騰,遮掩了羽扇般的睫毛以及黑曜石般的瞳眸,「那近些日子你便不要出門,在家修習武藝和醫術,旁的一切都不要過問。」
「是!」茯苓也樂得清閒。
「下去吧。」崔聖之輕描淡寫的說了句。
茯苓看了看院子外頭的月亮,夜幕漸漸降臨,整個天穹仿若一塊巨大的畫布,上面點綴著珠光閃閃的寶石星子。他頗為擔憂的看向崔聖之,「大人,那小碧姐姐……」
崔聖之將手中的茶盞磕在桌上,整個大堂似乎驟然冷了下來,茯苓也就不敢再說,端端正正的垂首站在旁邊,孩子氣的心性令他忍不住嘟囔了句:「我若是遇上喜歡的娘子,才不會讓她在門口挨凍呢。」
「如今正是盛夏,夜裡何來的挨凍?」崔聖之倒是答了他這句話,「她願意待在外頭挨凍,那也是她喜歡,我從未強迫。」
茯苓無奈的看著崔聖之轉身而去的身影,總覺著這樣的崔大人也很可憐,難得有個知情知性的女人,卻要生生的擋在一道牆的外頭。
又是等了許久,宅院裡頭莫不是傳來了陣陣飯香。小碧當然覺著餓,她甚至動了要回將軍府的念頭,這巷子裡頭本就偏僻,白日裡人已經很少,到了夜裡頭就更加靜悄悄的。老樹晃出的月光投在身上,似是鬼魅一般張牙舞爪。小碧扶著牆站起,卻又因為對先生的想念,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她要等、在這裡等上十天半個月也要等。
忽然間一陣笑聲從巷子口傳來,小碧轉頭看去,卻見幾個男人堵在了那個地方,還指著她說:「唷,白天我就瞄著她了,沒想到晚上還沒走,兄弟們,我們運氣不錯啊,這女子身材相當好啊。」
其中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摸著下巴說道:「就是長的普通了些,要是長的再好點,玩起來更有樂趣啊。」
小碧聽著他們的淫言穢語,驚出了一身冷汗,剛轉過身跑沒幾步,便被強行拉住。陡然間她發出了聲尖叫,「你們別過來!」
偏僻的巷子靜悄悄的,幾個男人像圍堵一個獵物般合攏向站在中間瑟瑟發抖的小碧。
她緊張的咬著嘴唇,聲音裡頭都是哭腔,「你們別過來。」
那些人的目光就兜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上,那柳腰纖纖頓時讓色狼們笑的張狂不已。好一個玲瓏嬌小而又令人血脈賁張的女子啊。他們果真是遇到個寶貝了。
小碧連退幾步,陡然靠到了個溫熱的身體,她知道後頭也是個登徒子,絕望的看著天際上那輪明月,狠狠的一口咬下,頓時鮮血流出了嘴角。
葉茗衷的劍握在手上,已經蓄勢待發,但他在等,等那個宅子裡頭的人出手。少年雖然性子純真,卻曉得這時候自己絕對要穩得住。
「她敢自殺!上!」
沖天的氣勁升騰起來,原本衝向小碧的幾個男人被瞬間轟散,連同那些小巷的安寧也一同衝破。煞氣瞬間瀰漫開來。雪色而不染煙塵的身周捲起風場,墨發飛揚,一股戾氣隨風捲動翻騰,掩蓋住了那雙眸中血紅的徵兆。一聲尖嘯,凌厲的吼聲如雷貫入諸人的耳朵,只有他雪袂翻揚,筆直站在那裡。落下的手緊緊攥拳,銳利尖甲已經刺入掌心,漸漸的滴下血來。
地上已經躺了個死人,那是剛才從後頭抱著小碧腰的男人,不過如今已經氣絕在地,再無聲息。
崔聖之懷中抱著昏迷過去的小碧,眸光之中殺意盡顯,「無爭。」
無爭及數個錦司立在牆頭,逆光之中的麒麟官袍似是催命符咒,令這些人瞳眸陡大,「錦示司……是錦示司的人啊……」
崔聖之沒入宅院之時,下了命令,「一個都不許看到明日的太陽。」
巷道裡頭頓時鬼哭狼嚎起來,近似末日降臨。錦示司要人死,還沒有人能活到下一刻。
葉茗衷漸漸鬆開了手中的劍,長舒了口氣,幸好方纔他沉住氣了。那個姓崔的傢伙也在等他出手,假若葉茗衷方才出手救了小碧,可能崔聖之就不會出現。
但葉茗衷很明白小碧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也在幫她賭崔聖之的耐心及掙扎程度。幸好,方纔那一局,也算是葉茗衷賭對了。
崔聖之將昏死過去的小碧放在床榻上,又喚來茯苓提來藥箱,他擦了擦手後,蹙眉撕去那面上多餘的面具,露出本來娟秀清麗的面容。只是可能眼淚流的太多,紅腫一圈就似個大核桃。他捏住小碧的下頜,輕輕一頂,將她的嘴巴打開,探視了下。
傻丫頭……居然咬的這麼狠心。茯苓也倒吸了口涼氣,趕緊將藥膏送上,幸好小碧身體虛弱,沒當真一下咬的齊根斷去,這才留了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