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清荷小築比以往都要熱鬧,所有人都看向聲音源頭,睿王妃踏著優雅的步子,身旁是兩個貼身侍婢,她笑若春風的便入了這堂中。
小碧則面色微白的跟在後頭,抬眼便瞧見陸雲袖還跪在那裡,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先將少夫人護在自己的懷裡。
雲蘿夫人的面色變了,訕笑了下,緩緩站起,「真巧,姐姐您也來了。」
陸雲袖乘機低聲問:「你去請的王妃麼?」
小碧拚命點頭。
從藥居離開的時間比較晚,她生怕被人瞧見自己穿的太過花俏,便央上官和茯苓先替自己整了身丫鬟衣裳,才敢匆匆的趕了回來。哪裡曉得剛踏進清荷小築,便看見雲蘿夫人居然躲在門外。
本想衝進去提醒一下少夫人,但又突然想起前日她私底下交代自己的話:「這李依依的事情,我雖是勉強應承下來,但也需要防著雲蘿與雲荷來尋麻煩。若是她們敢來,你便著緊了去請王妃過來做主,畢竟此事是她答允的。」
小碧想起陸雲袖的交代,便還是掉頭往睿王妃的住處跑。這一來一回的,還是讓陸雲袖遭了三巴掌。
她狠狠的看向雲荷,真有種立刻撕爛了這女人的衝動。幸而睿王妃已經過來,能替這清荷小築做個主,她也就默默的將陸雲袖扶起,讓少夫人坐在一旁歇息。
睿王妃穿著一身垂地長裙,鵝黃顏色,顯出她肌膚的吹彈可破。領口隱有雀紋,外披連珠絲織罩衣,腰間流蘇低垂,飾以白玉環珮,頗有雍容之姿。她的面目總是溫柔堪憐,看不出半點兒強者風範。不過陸雲袖卻曉得,這婉媚之姿,卻是睿王妃在王府中的最強利器。
而陸雲袖,漸漸的也似是學會了以柔克剛,以忍度險。方纔若非她一忍再忍,如何能逼出紀花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來,她垂首之餘,卻是唇角含出一抹微笑,幸而她踏入了雲荷的陷阱,老天卻待她不薄,及時將她從中救出。
小碧不敢閒站著,倒了幾杯茶水,往睿王妃、雲蘿夫人、陸雲袖和雲荷四個人手旁遞。一夜的折騰,加上晨起後的奔跑,令她走起路來都有些不適,陸雲袖見她這個模樣,頗有些心疼的皺了眉頭。但此時的堂中,自雲蘿夫人說完話後,卻是沒有一個人吭氣。
睿王妃端著茶盞,緩緩的啜了一口,微蹙眉尖,「我說雲蘿妹妹,多日不見,你這房中的婢女,卻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雲蘿面色略有尷尬,紀花為討她歡喜,私底下一直喊她「王妃」,沒料想卻被睿王妃抓出了破綻,但她又不能將這事承在自己頭上,只好呵斥了聲:「紀花,還不跪下!向王妃認錯!」
睿王妃一向親和,在府裡頭是公認的好女人,紀花慌張的「撲通」跪在地上,面紅耳赤的討饒:「王妃饒命,小婢是失言,失言了。」
睿王妃卻又不說話了,轉頭去看垂首咳嗽的陸雲袖,「好兒媳,這臉被打的還疼麼?」
陸雲袖剛要答話,紀花馬上會意的開始拚命的掌自己的嘴巴,「是紀花的錯,是紀花的錯!」
睿王妃依舊是柔柔一笑,又看向站在雲蘿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雲荷,對雲蘿夫人說道:「不是我說,這婢子攀上了小公子,的確是沒錯,但萬萬不可仗勢欺人,到處咬人啊。到底也沒什麼官家氣質,和雲袖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雲蘿夫人見睿王妃左一句,右一句,句句在罵自己,又句句在誇陸雲袖,更不管紀花在下頭拚命的扇著自己的嘴巴,顯然是要偏幫到底了。
她深吸了口氣,忍住僵硬的微笑,「姐姐,這話不能這般說,今日確實是我這不懂事的侍婢犯了錯,但是我亦是在管自己房裡頭的人。陸雲袖,畢竟是我的兒媳。」
睿王妃拉住雲蘿的手,一點也不生氣的笑說:「是啊,所以方纔你打她三巴掌的時候,我也並沒有阻攔不是?」
她的笑意嫻靜溫良,令人望之如春風拂面。偏在此時,睿王妃回眸望來,對著陸雲袖燦然一笑,眉目間宛如少女風情,勾人心弦,「你教訓自己的兒媳,我自然管不著,只是李依依,的確是我准許進來居住,你為此事尋你兒媳的晦氣,不也是在間接的打你姐姐的臉。」
雲蘿夫人慌忙說道:「怎敢怎敢,是姐姐您的意思,妹妹又怎麼敢有意見。雲荷,還不快和你的姐姐賠不是?」
眸光過處,在陸雲袖那裡微微一停,雲蘿甚是厭惡的轉過頭來,再看著睿王妃,「姐姐,這紀花打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
陸雲袖下意識的去看跪在那裡的紀花,早不知掌了自己多少下,打的臉頰高腫,比自己要慘烈的多,不覺快活了許多,這邊雲荷不情不願的道了個歉,「姐姐,對不起,是雲荷錯了。」
睿王妃這才輕叩杯蓋,將那寥寥熱氣給掩回其中,柔聲道:「我是修佛的人,何時責罰過別人,這紀花自掌嘴巴,怎麼是我的意思了?」
雲蘿夫人一時氣堵,厲聲對紀花說:「還不快謝過王妃。」
紀花哭的涕淚交流的猛磕了幾個頭,「謝謝王妃,謝謝王妃。」
陸雲袖一直都坐在旁邊靜靜的瞧著,睿王妃的手段,一邊是聽葉隱風提過,另一邊則是今日第一回瞧,她那輕描淡寫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卻又有雷霆之效,不愧是十年前那樁舊事的主宰者。
雲蘿見今日看來是不會有什麼好事了,趕緊站起身來,對睿王妃福了福,「姐姐,若是沒什麼事情,妹妹便先回去了,難得姐姐到我這兒媳的住處瞧瞧,雲蘿便不打擾了。」
睿王妃輕輕頷首,「既是如此,那妹妹便早些回去。對了,王爺那邊這幾日都有些忙碌,朝中之事略有紛擾,妹妹無事也莫要去打擾,好生在雲蘿居裡歇著,恰好風景大病初癒,也能多陪陪你。」
雲蘿一聽,面色微僵,頓首之後便匆忙的離去。
陸雲袖甚至隱隱覺出個事實,當年睿王妃可以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沈風棲的世襲之位,便暗地操縱,使雲蘿對阿懷和葉隱風母子下了手;那麼今日,她一樣可以為了沈風棲,將沈風景從麻煩之處剪去。
也許,睿王妃應該是早就曉得沈風景未死的事實?這內院之主,若是想裝作不知,便盡可以瞞天過海了。
這麼一想,她突然發出了身冷汗,呆呆的看向溫柔的走到自己身邊的睿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