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那守衛徑直衝到上官先生面前,將手中的碎銀又往他那裡塞,「上官先生,你可別瞎說,我們真的只是隨便……啊!」
他發出一聲慘叫,捂著手腕突然蹦離老遠,碎銀子撒了一地,待陸雲袖瞧清之後,才發現那人手上已是紅腫一片。旁邊那個還沒來得及動彈的守衛也不知道怎麼的,連碰都沒碰到上官,便忽然一下軟在地上,自己的手面上亦是蔓延出片片紅疹。
上官輕鴻招小碧到他身邊,「將你帕子給我用下。」
小碧紅著眼睛將自己的手帕遞過去,他仔仔細細前前後後擦拭了遍,冷冷的說:「倒是誰也敢隨意亂碰,髒的緊。」
小碧張大眼睛,諾諾的說:「先生……我們只是想進去。」
她唯獨擔心事情鬧大,會被內院的其他人曉得自己私自外出的事情,所以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輕輕扯扯他的衣角,「就是想回清荷小築去而已。」
話剛落音,沈風棲已然從側門拂衣邁出,卻一時愣在那裡。
外頭原本應該只有上官一人的,哪裡曉得清荷小築的小碧和另外個垂首不語的丫鬟站在上官旁邊,而守門的兩人,一個痛的滿地打滾大汗淋漓,另一個則剛看見他,便「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啊……讓上官先生救救小的吧。」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會弄出這等陣仗,「發生何事了?」
沈風棲今日應是要外出談事,穿著深藍色錦袍,上面繡著盤雲金絲,就連袖口邊亦是淡灰色流雲紋路的鎖邊。腰間的玉帶鉤是鳳首螭紋,再垂了琥珀眼的翡翠玉墜,而他手持折扇,一頭墨發以玉冠束起,俊眉修眼,顧盼神飛,端的是處處精緻。
多日不曾細瞧,陸雲袖也只敢掃了一眼,便趕緊垂首下去,懷中所抱《風月錄》更是忽然灼燙起來,崔聖之的無心之舉,讓她有些忐忑難安,一下子只想逃離這個混亂地,卻又不敢放小碧一人在此。
小碧很善解人意的將她藏在身後,兩個人都跟小雞仔一樣,躲在上官輕鴻後頭,上官無奈的扯了扯唇,「無妨,也不算什麼大事。」
沈風棲也不大願意管一些下人的事情,並未多問,只是那小碧卻吸引了他很多的目光,「你今日怎麼跑到外頭來了,少夫人呢?」
小碧趕緊告狀:「少夫人……那新來的廚子給清荷小築送的飯菜,根本難以下嚥,少夫人的身體又那麼弱,小碧只好私自外出,給少夫人買些補身體的。」
說話間,她指了指那籃子菜,「世子明理,少夫人若每日裡吃那寡然淡口的飯食,只怕身體會越來越差。」
若論世子對少夫人的關心,她相信整個王府無人能敵,所以一句話說完後,沈風棲才薄怒未平的看向那兩個守衛,「是你們不讓小碧進去吧?」
守衛生怕小碧再說出他們欺負了她的話,跪在那裡分外可憐的說:「小的知錯了,再不敢不讓小碧姐姐進去了。」
小碧撲哧一聲,輕笑出來。這還是第一回聽到兩個壯漢喊自己姐姐。
聽了那兩人的告饒,沈風棲雖不知道前情如何,卻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再轉過身來便又是替他們求情,「他們兩個也犯不著受這麼大的罪,上官先生,便饒過去吧。」
上官聽了這話後,冷笑一聲,目光驟然涼薄起來,「是麼?不該受麼?」
那兩人聽了這話,立刻驚的大汗淋漓,齊聲回答:「該受、該受。」
這場內氣氛,一時又僵滯了下來。陸雲袖躲在最後,離那混亂場面有些距離,她只思忖著,上官輕鴻應該還是喜歡小碧的吧,若心裡不著緊她,何必著這麼大的怒。這般一想,她又覺著今日出來,雖然波折甚多,倒也不是一無所獲,頓時欣慰起來。
沈風棲奇怪的看向上官輕鴻,這也是第一回看到他這麼生氣的樣子,他先是看看旁邊還揪著上官衣角的小碧,又看了看上官輕鴻,突然一下似是悟了,目光挪到後面垂首不語的丫鬟身上,陡然間僵直了背。
這……
哪怕是化做了灰,恐怕沈風棲也能認出會是誰,縱然只露出寸許肌膚,一分姿色,也是在夢中幾度縈繞過的形容。
他心中似有所悟,緩緩持起個微笑,也並不多問:「哎……你們先回去吧。」
即便是再多疑問,沈風棲此刻卻不想將陸雲袖捲入麻煩中去,索性再不多問,先著緊讓她們回去為妙。
陸雲袖鬆了口氣,心裡頭還以為對方沒發現自己,得意洋洋的抓住小碧的手,甫一擦肩而過,沈風棲忽然問了句:「你懷中所抱,是什麼?」
陸雲袖頓時露出了窘態,這、這怕是會引起誤會的,她也不敢抬頭,匆匆忙忙的將手裡的書往沈風棲懷裡一塞,飛也似的衝進了側門。
小碧檀口微張,剛要追上,忽然被上官輕鴻輕鬆拿住,對正自望著書封上《風月錄》三字怔忡的沈風棲說:「世子爺,我與小碧有些話要說,望您迴避一下。」
小碧頓時嚇的渾身一哆嗦,奈何自己被揪著,幾乎是半抱半拉的,進了側門,上官在經過那兩個守衛的時候,頓了頓說:「一個時辰之後,自會痊癒。」
兩人這才如釋重負的癱軟在門邊,立刻感覺到手背不再痛的無法忍受,上官輕鴻再不理他們,拉著小碧入了後院,再繞進個僻靜走廊,將她按在石凳上,居高臨下的說:「我們也該算算總賬了。」
算總賬?
小碧啞然的問:「算什麼總賬……?」
上官輕鴻逼問道:「他們都碰了你哪裡?」
那溫潤如玉的目光,驟然間化作勾人魂魄的流光,自她的襟口漸漸向下,流連到蜂腰之上,再滑至臀處。
小碧緊張的站起身,面紅耳赤的解釋著:「沒有,並沒有碰到哪裡,也就……」
上官輕鴻眸光清冷下來,「也就哪裡?」
小碧只覺氣氛十分尷尬,而自己也頗沒有氣節,這最後好似盤問似的口氣,卻讓她錐心刺骨。
原來算賬只是算這筆賬,她還以為,要算他們從前至後,從開始到現在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