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袖回了自己那小院,推門而入後,突然撲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止也止不住的輕聲哭泣出來。
這些日子的強裝冷靜與堅強,一點點的在大宴後剝離開去。
沈風棲與墨璋已然定親,沈風景與小荷今夜洞房花燭,再怎樣這兩兄弟今日都不會再有叨擾。只是封塵、葉隱風,她當真還是不捨得的。
腦海之中皆是他英姿颯爽踏入王府的場面,有如天神降臨,又如雄獅鎮關,這等氣魄,即便是在千百人中,依舊耀眼奪目,令人難忘。
小碧是不允許去家宴的女婢,回來後卻看見少夫人整個人匍匐在床上,還以為她出了什麼事,立刻跑過來扶住陸雲袖,「少夫人,莫不是舊病復發?我去找上官……」
陸雲袖一把拉住她,「上官先生今日告假,我只是心緒不寧而已。」
見陸雲袖流的滿臉淚,小碧已是好些日子沒瞧見她這樣了,不由自主的拾出帕子來給她擦拭,「少夫人,世子爺訂了親你便這般,若是將來成親,你可怎麼辦。」
陸雲袖微微愣住,她以為自己是心傷沈風棲與墨璋。
苦笑著搖搖頭,陸雲袖輕聲說:「你去小院那裡,把門從內拴上,今晚估摸著外頭會很吵鬧,別讓人鬧到我們清荷小築來。再去給我打點水,我想歇息了。」
好些日子沒有出去,身子骨本來就弱,一日折騰下來的確是有些疲累。小碧領了話後著緊出去辦了,她摸了摸脖間的綠墜子,感覺又平復回來,才呆呆坐在床畔,想著日裡的點點滴滴。
葉隱風大將軍,和這王府,會有什麼過節?只可惜她沒有機會再問對方,否則可能依舊會刨根究底的問個清楚。她不知朝廷事,也只是內院裡的小小女子,哪裡能曉得那麼多權謀鬥爭,會細瑣到連家宴都不放過。
文有沈風棲,武有葉隱風,暗有崔聖之。
崔聖之權勢之大,壓過百官;葉隱風大將軍,亦是威風凜凜;唯有沈風棲,空有虛名卻不能伸展抱負……
小碧將水打來了,她打斷了方纔的思路,用水將臉洗淨後,才問:「家宴結束了嘛?」
小碧說:「家宴裡的文武百官已經差不多陸續告辭了,夜裡還有在街外的流水席,這一回啊,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盛大,王爺也是下足了本的。」
「什麼叫街外的流水席?」陸雲袖好奇的問。
「就是在慶東大街上也擺上幾十桌,流水供應一些飯食,來了吃吃了走,一直擺到天明。」小碧頗有些不忿的說:「王府這般偏頗,也不怕外人說閒話。」
外人只怕說的閒話不會少的。陸雲袖軟軟歎了口氣,也曉得自己的婚嫁,就好似一場鬧劇,踏著紅白的門檻,一邊人在哭,一邊人在笑。
後來慢慢也就反應過來,這世間人不也如此,事事都如紅白,有些人哭有些人笑。她在這裡傷懷時候,雲蘿夫人、小荷、紀花這些人怕就要笑瘋了,只是沈風景那樣的身子,怎麼和小荷圓房,她倒是有些好奇。
「罷了。」陸雲袖將身外的薄衫脫去,只留了一個淡紫色繡荷花的小肚兜和絲綢做的褻褲,「我先歇下,你也早點歇息。」
小碧合上門後,她才轉了個身,想想又起身去栓門,方站在門畔時候,兩手一抵,竟是有人從外頭要推門而入的跡象。
明明小碧已經走了,陸雲袖一時慌了,以為沈風景又來找自己麻煩,「你今晚不是洞房花燭麼?還來與我這裡折騰什麼?快回去。」
「是我。」
聽見這聲音,陸雲袖愣在那裡,一時手軟,竟是門豁然打開,葉隱風從外頭進來,將門順手拴住。
「你……」
葉隱風才不管不顧,上前就將陸雲袖抱在懷裡,滿懷的軟玉溫香,那是念了許久的滋味,「袖兒……」
陸雲袖忍不住輕輕戰慄起來,但她還沒有忘記此時王府之中猶有戒備,「你怎麼這麼胡來,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怎麼辦?」
「我哪次胡來的時候,被人發現過?王府沒有守衛,沈風棲沒有時間,就算鄭伯,也在無意之下被我震出了內傷。」葉隱風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摟的緊緊的,順勢抱起,大踏步的來到床畔,緩緩坐下,讓她窩在自己懷裡。
陸雲袖的眼圈都紅了,她咬著唇,忍不住的敲了下他的心口,「你還來做什麼,我好容易快要忘記你了。」
「我忘不了。」葉隱風只顧著看她那張可人的小臉,貪圖每一分能在一起的感受,深埋在她的頸窩處嗅著那女子的體香,「封塵即便是忘記天下人,怕也要把你惦記在心裡。」
陸雲袖第一回聽見他這般情深意長的話,兩行清淚又是默默的落了下來,這般也不負她在王府裡被欺凌成那樣,也咬死不畫他的畫像。
葉隱風的手往下緩緩摩挲,自那圓潤削肩開始,撫著光潔的玉背,再落在盈餘可握的腰間,忽然他頓住,一把揭開她覆身的小肚兜,「你這傷!」
陸雲袖下意識的去擋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淺印,「沒事的,都快好了。」
「是沈風景?」葉隱風已是勃然大怒的徵兆,卻被陸雲袖一把摀住嘴,輕聲說:「真的沒事,他打我也好,怨我也罷,本就是雲袖該得的。陸雲袖不守婦道,就是該受這等對待。」
葉隱風心中豈能不悔恨,若不是他,怎麼能讓這女子在王府裡如此掙扎,可當初是她一力非要回來護著睿王府,否則走到哪裡,他也絕對不允許別人欺侮她半根汗毛。
陸雲袖覺著肚子有些涼,也就貼近了對方,見他依舊在怔忡間,不由伸手緩緩撫著他那深邃如刀刻出的五官,往日受的傷痛彷彿煙消雲散,只有現下,修成正果。
房外忽然傳來一陣煙花炮仗的聲音,陸雲袖看了看窗外,忽然湊到他耳邊,調皮的吐吐舌頭,「我怎麼覺著今晚像是我們的洞房花燭。」
話剛出口,葉隱風眸色微變,將她輕柔的放在床榻上,生怕碰了她任何一處傷口,「我本怕你受傷……你現在的身子……」
陸雲袖揪住他的衣袖,輕聲詆毀:「莫不是葉將軍今天在外被人說素有隱疾,一下子沒了底氣?」
葉隱風面色微沉,「你這是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