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煞 第4卷 183 來來去去(結局)
    黃金衛回來了,帶著無上的榮耀與無盡的創傷回來了。比起昔日紈褲時鮮衣怒馬,黃金衛身上仍帶著纍纍劍痕,仍透著淡淡血腥的鎧甲,更顯出幾分鐵血雄風。

    站在城頭上的秦牧野目視黃金衛頷首道:「這群小傢伙將來就是我大夏的中流砥柱,我們這些老東西總算有臉去見那些袍澤了。你們下去迎接吧!」

    說是迎接,其實沒有任何一點官方的色彩,那些老將、老臣統統身著便裝,不是他們不想分享子孫的榮耀,而是這場大戰太過敏感,宗門與皇朝間的博弈還沒塵埃落定之前,他們必須低調。

    那些年輕人卻沒有什麼顧忌,直接衝出城門與親友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哥哥!」雷一諾的最小弟弟第一個衝了上去,撲進父親懷裡:「哥哥,你好威風啊!書院的夥伴都羨慕死我了。」

    「哈哈哈……」雷一諾從沒如此開懷,抱著小弟轉了三圈誇耀道:「哥哥,早跟你說過,我是英雄,這回相信了吧?」

    「雷哥哥,我哥哥去哪了?我看看見哥哥殺入了敵陣,後來……後來就看不到他了。」薛天霸的弟弟緊緊拉著雷一諾的衣角,眼巴巴的等著他回答。

    「他……」雷一諾的眼圈微紅,他該怎麼回答?告訴這個盼著哥哥回來的孩子,他哥哥其實已經回來了,就在雷一諾胸前的骨灰罈裡?

    方梟走了過來慢慢抱起小孩,指著天空道:「你的哥哥就在天上,他是天上最亮的那顆星!」

    小孩天真問道:「天上?你是說哥哥成仙了麼?變成天上的星宿了?」

    方梟點頭道:「他在天上,在天上看著你。」

    破虜候薛懷遠走了過來,抱過小孩交給身後的管家,雙目炯炯的緊盯著方梟的面孔一字一句的問道:「霸兒,去的壯烈麼?」

    方梟正色道:「十分壯烈,劈斬敵軍百餘人,力竭陣亡。天霸成仁之後,敵軍仍不敢靠近他的遺體!」

    「哈哈哈哈……好……好……」薛懷遠仰天狂笑之間,雙拳緊握,老淚縱橫:「這才是我薛家的子孫,才是我的兒子,我以霸兒為榮!」

    薛懷遠接過兒子的骨灰,輕輕撫摸著喃喃道:「霸兒,爹接你回家。爹無數次在夢裡,夢見你凱旋而過,爹爹親自接你回家的情景,這一天終於來了。你無愧於勇士之名,無愧薛家之名,無愧大夏之名!從今之後,你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薛家宗祠裡,站在你叔叔、哥哥的身旁,接受薛家子弟跪拜啦!我們走,我們回家……」

    薛懷遠懷抱骨灰踉蹌而去,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只是不見當年的破虜殺將的意氣風發。如他一般懷抱子孫遺骸或哭或歎的老臣比比皆是。更有人執著認為自己的親人、愛人,就在下一撥凱旋的隊伍當中,站在刺骨的寒風中久久不肯離去。

    雖然朝廷並沒有給此戰定性,甚至沒有派人撫慰黃金衛。但是黃金衛自發的追悼,仍然在三日後如期舉行。

    奉命傳旨的王來順還沒走進黃金衛大營,就遠遠看見漫天飄灑的紙錢,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悲壯的蒼涼。在他眼裡那滾落的紙錢就像是秋風中的黃葉,並非經受不起秋風的欺凌才無奈的飄落,而是化身為一種靈性與感性的存在,注入另一個生命的軀體與血液中重生。

    軍營中的方梟鄭重的將一件件嶄新的軍裝,小心翼翼的捧放進棺材,沉聲道:「蓋棺,祭酒!」

    黃金衛將士神色肅然的舉起手中酒杯,將滿杯美酒灑向天空,漫天飄香的酒雨同滾滾熱淚一齊劃落塵埃。

    方梟手舉酒杯,悲聲道:「各位兄弟,方梟無能,至今未能給你們正名,累你們墓前無歌、無花,只有數百兄弟把酒相送。你們人雖離去卻留下了滿身義氣與錚錚鐵骨,我方梟有生之年都會以得各位兄弟為榮,為傲。陰陽相隔,方梟不能遠送,再祭一杯水酒,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方梟怎麼會不知道戰死的將士大多魂飛魄散?可是,方梟卻固執的認為這些兄弟一定就在隔著那一線陰陽在與自己道別。

    方梟將酒緩緩灑在地上道:「兄弟離去,方梟無物可送,就送你們一個相聚的地方吧!免得兄弟們寂寞。」

    方梟揮手之間,黃金衛把連同地基一起挖出來的京城老字號酒館「千杯不醉」推進了挖好大坑裡,又把上千壇的美酒砸碎在坑裡,扔進火把付諸一炬。

    王來順迎著熊熊烈火走到方梟身邊:「沒打擾侯爺吧?」

    方梟目視跳動的火苗道:「聖旨呢?」

    王來順搖頭道:「沒有聖旨,皇上……」

    「不必多說!」方梟擺手道:「從我接到解散黃金衛的兵部令之後,就知道此事無法善了。轉告皇上,微臣不會讓他為難。」

    方梟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下午黃金衛軍營中傳出方梟掛冠而去的消息。

    數日之後,另一則關於方梟的消息更是攪動了天下風雲。

    方梟返回星河堡閉門反思三日,直覺罪孽深重,願自決於天下,以恕滿身罪孽。死前原獻出所有秘密,為天下同道盡最後一分心力。

    不管這條消息是真是假,天下宗門,王朝個個派出精銳人馬趕赴星河堡。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其中隱藏著什麼陰謀,而是方梟拋出來的誘餌太大。光是丹器之王段無心的傳承就足以引得天下瘋狂,甚至爆發國戰。

    換言之,就算有陰謀又能如何?一個大夏就是傾盡舉國之兵,能抵住天下宗門和兩大皇朝的聯手夾攻麼?大夏的供奉堂的精銳盡出,比得過數以百計的大乘高手麼?只要那些大乘願意,甚至可以聯手一舉毀滅大夏。況且,大夏繼承儲君之位呼聲最高的大皇子秦天雄,軍方實力最強的三皇子秦興霸也都參與在其中,他們又有什麼可懷疑的?

    不過,星河堡外也出現了奇怪的現象,那些威名赫赫,獨霸一方的大乘高手,全都跟隨著各自的陣營,等候在星河堡外。沒人願意先進去,也沒有人願意先開口詢問,只是那樣默不作聲的等待著星河堡裡的動靜。

    終於,齊天閣宗主霍無涯的到來打破了曠日持久的寧靜:「能讓數百大乘恭候在門口的人,由古至今也只有方梟一人。就算今日身死道消也該沒有遺憾了。」

    霍無涯冷聲道:「方梟小子,你還不開門麼?」

    星河堡的大門無人自動,緩緩開啟,方梟的聲音從內部幽幽傳來:「諸位請進!」

    「哼!好大的排場!」霍無涯冷哼一聲,頗有些不情願的走了進去。而後數百大乘高手也跟著魚貫而入。那些大乘之下的渡劫修士反倒成了沒有資格入內的雜魚,滿是憤懣的繼續留在星河堡外。

    霍無涯走進星河堡就像是走進了一片浩瀚星空,明明看見方梟就坐在星河堡的大廳中間,卻又感覺他距離自己存在無限的距離,甚至有一種天外魔神端坐於寶座之上等人朝拜的感覺。

    霍無涯不自覺的移動了一下,可就是他移動的這一下,卻讓他重新回到了真實的世界,方梟重新出現在他眼前,只要他伸手虛攝方梟就會被他直接抓在手中。

    可是霍無涯卻偏偏生出了陣陣心悸,不動聲色的放出神識掃視星河堡之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數百大乘高手,連同堡外的屬下,甚至整個白骨山脈的一草一木都被瞬移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星球上。

    霍無涯厲聲問道:「方梟,你死到臨頭還要裝神弄鬼麼?」

    「不要衝動!」方梟氣定神閒的道:「外面的一切就是我要向各位展示的秘密,各位所在的星球,其實是一件巨型法寶焚星鼎。也就是段公的傳承所在。」

    方梟話音一落,在場大乘高手就迫不及待的放出了神識掃射整個星球,讚歎、抽氣、甚至垂涎的聲響此起彼伏。

    霍無涯強忍著貪婪沉聲問道:「你所有的秘密都在這焚星鼎中?」

    「沒錯!」方梟點頭道:「方某縱橫修真界的所有依仗都在這焚星鼎中。」

    「很好!你可以自裁了。」霍無涯大手一揮帶著居高臨下的施捨:「以你犯下的罪行,就算百死也難辭其咎,按本座的意思,應該將你抽魂削骨,魂魄以陽火焚燒百年。念有悔過之心,特賜你自裁。可留全屍。」

    方梟冷笑道:「那麼說,我還要謝謝閣下的寬宏大量嘍?」

    不等霍無涯發怒,方梟已經繼續道:「方某從沒想過要生離此地,不過黃泉路上有數百大乘,無數大修為伴倒也不算寂寞。」

    「你說什麼?」霍無涯本能的感到一絲不妙。

    可是不等他有所反應,整個焚星鼎已經開始劇烈的震盪,似乎隨時能爆炸。

    「你想炸毀焚星鼎?」霍無涯暴怒道:「本座現在就毀了你的神魂,看你如何施為?」

    方梟毫無懼色的敲著自己的腦袋道:「沒有用的,焚星鼎早就已經和我的神魂連為一體了,你毀去我只能加速他的爆炸。」

    霍無涯強壓怒火循循善誘道:「方梟,你要想清楚,就算你能爆炸一星,又能奈何我們大乘高手麼?只要我們生離此地,就會立刻聯手剿滅大夏,到時候你的家人,族人都難逃一死。反之,如果你放棄瘋狂的舉動,本座做主免去你的罪責,允許你加入本門。你看如何。」

    「哈哈哈哈……」方梟大笑道:「閣下好算計,收了我方梟就等於收了焚星鼎,名利雙收啊!好算計,好算計!」

    霍無涯被方梟說破心思,不禁老臉一紅,正待發怒卻聽方梟說道:「不過我不會給你,給在場的任何一個機會。單單一件焚星鼎爆炸傷不到你們,如果是附近的九大星球連爆呢?」

    「你說什麼?」霍無涯終於變色道:「不可能,你在危言聳聽,你做不到。」

    方梟玩味道:「我的確做不到,但是段公可以,他早就想到,如果來到焚星鼎不是他想要的傳人,而是被其他高手強勢闖入,該如何應付。你以為他就只煉製了一件焚星鼎?其實焚星鼎附近的九大星球全是他的法寶,只要啟動鼎內的毀天大陣,九星就會連爆,就算你神仙來了也一樣要身死道消。」

    「什麼?」

    「不要,千萬不要……」

    「有話好說!」

    「放我離開,我只是一介散修,我們無冤無仇!」

    見在場大乘高手已經不顧顏面出聲哀求,方梟仰天狂笑道:「啊哈哈哈哈……,方某臨時之前還能看見所謂絕世高手的醜陋嘴臉,真是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哈……」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方梟的狂笑聲中焚星鼎連同九星轟然爆炸,日月沉淪,天河倒傾,宇宙震盪如潮,就連遠在天外的修真界也跟著一陣天翻地覆。

    驀然間,血雨狂傾,萬物悲鳴,為無數大乘高手隕落,天地悲鳴。

    明知真相的殘狼衛抽出兵刃,震刀狂嘯,為主將送行。被殘狼衛死死看守的二皇子秦皇圖,赫連峰,龍霆一時哭倒在地,秦傾城傷心昏厥。皇帝秦傲絕手握方梟臨走時傳來的秘信淚水長流。

    天下宗門,皇朝的精銳高手被方梟絞殺一空,實力大跌,秦傲絕趁勢起兵,兵鋒所指所向披靡,不到百年時間一統修真界。恢復大夏榮光,再建不世天朝之後,傳位秦皇圖。

    秦皇圖繼承大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重建星河堡,業已封王的赫連峰、龍霆每年都要在星河堡聚會一次,拋開君臣之禮,縱酒狂歌。只是每一年的星河堡中都要多擺出一副碗筷,那是留給方梟的位置。

    黃金衛並未因為方梟的離去而解散,反而被御賜為天子親軍,加入黃金衛也成為大夏將士的最高殊榮,只是黃金衛始終沒有主官,誰都知道他們在等一個人。

    當年被方梟救下顏如憶、林清雅煉成金丹出現大夏時,方梟早已離去,但是天下卻多了一個完全由女子組成,身穿紅衣紅甲,頭帶藏劍笠的門派——狼花。她們自稱祖師為方梟。當年在星河堡中受訓的修道丹修,奉方梟為祖師,邪道丹王的聲望從此一時無兩。也許在無盡更替的歲月中,狼花、邪丹都會消亡,也將沒有人再記得方梟。但是方梟卻為邪道留下了一個傳說!

    雖說,天下再無方梟,但是,殘狼衛與送棺卻執著的相信,方梟並沒有死去。他們是方梟煉製的詭殺忠僕,方梟離去,他們也該身死。他們還在,方梟就一定沒死。

    數百年間,殘狼衛從未放棄過對方梟的尋找。

    直到有一天,殘狼衛集體破空而去飛昇仙界,才結束了這種看似無謂的尋找。

    不過,見到殘狼衛集體飛昇的人,卻看見殘狼衛整齊的軍陣前站了一個人,他懷疑那人就是方梟。因為,殘狼衛不會允許其他人站在自己前列,就算皇帝也一樣不行。

    (結束!)

    各位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是感謝你們對《梟煞》的支持。《梟煞》結束了,結束得有些匆忙,有些無奈,有些傷感,也正像我現在的心情。對那些覺得我不該如此結局的朋友,我只能說聲抱歉了。希望你們能夠原諒。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看到這段話,但是我還是將他寫了下來。呵呵,算是無奈,算是自嘲,算是自我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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