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威領雖然惡名在外,但是總督衙門還算規整,領主府邸還算整潔,下級官員還算恭順,府邸僕役還算聽話……,有了這些還算,總算讓方梟堵得難受的心口,透出了點縫隙。
總督衙門多年沒有主官,全靠一個師爺打理。這個外號「六耳獼猴」的師爺,對恆威領的風吹草動異常敏感,往往哪個大佬剛剛動了什麼心思,他就已經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正因為他能把大佬伺候的舒舒服服,才能在恆威領混了這麼多年,才能變成恆威領鐵打的師爺。所以,認識他的人都叫他六耳,連底下的僕役都叫他「六爺」,至於本名早已經沒人記得了。
方梟到了恆威領之後第一個找來的就是六耳。
六耳恭恭敬敬的站在方梟面前稟報道:「主官沒來之前,總督衙門都是靠著幾位大佬手指縫裡流出來的一點晶石過活,恆威的賬目幾乎是一張白紙,實在沒什麼可看的。至於兵備麼……咳咳,除了一些幫大佬們看場子的雜兵之外,幾乎都掛著空銜出去謀生了。」
方梟瞇著眼睛道:「既然他們謀生的謀生,看場的看場,就讓他們好好幹吧!從明天開始,廢除恆威領原先所有兵備,城防軍,治安署,全都換成殘狼衛。至於,三班衙役麼,還用原先的老人兒吧,告訴他們什麼都不用想,好好幹,本侯虧待不了他們。」
「是!」六耳對方梟的這個決定一點都不奇怪,也不擔心會惹來什麼麻煩。反正,那些有年頭領不到軍餉的城防軍早就不想幹了,開除了他們,他們說不定還會喝上兩盅慶祝一下。
方梟極不情願的問道:「跟我說說開門孝敬的事情?」
六耳看了看方梟的臉色道:「開門孝敬,就是指恆威總督開門辦公之前,必須給七位大佬送去孝敬錢。一般來說,每位大佬送一千晶石。即表示尊重也表示不偏不倚。」
「哼!」方梟嗤笑道:「一家一千就是七千晶石,好大的排場。開門孝敬要主官親自去麼?」
六耳搖頭道:「底下人去就行了,開門孝敬是互相給面子的事情,總不至於讓總督親自跑一趟。不過,作為回禮的七家宴請,卻需要總督親自到場。這個誰也代替不了。」
方梟搓著太陽穴道:「其中六家還好說,天驕書院的那幫小孩也要孝敬?」
六耳解釋道:「那些小爺當然不要,別看他們只有十來歲,還真沒把一千晶石放在眼裡。孝敬是給書院教育的,那些小爺雖然跋扈,但是教育的話,還是要聽一點的。」
方梟隨手指了幾個殘狼衛道:「你們去吧!」
幾個殘狼衛去的時候不情不願,回來之後更是滿肚子牢騷:「娘的,沒見過這麼大譜的玩意,還報門而入,當自己是誰呀?」
「讓老子在大太陽地下,站了兩個時辰,要不是給少爺辦事,老子就把晶石砸他臉上。」
「你們那就不錯啦!我去的殘兵營,還給弄出了個過刀山來,明晃晃的鬼頭刀貼著我頭皮架了兩排,要是換個沒見過血的雛兒,早就嚇尿了。」
「你們那都不行,還是哥哥我好,去了黃金衛好肉好酒飽餐了一頓。你們猜怎麼著,那幫大爺架了口油鍋,非說油鍋裡炸著人,哥哥走上去撈出肉來吃了個飽。還告訴他們,當年哥哥在南疆的時候,就是靠吃人肉活過來的,把那幫大爺眼珠子差點沒嚇掉出來,哈哈哈……拿個猴妖就想嚇唬我,沒門兒。」
幾個殘狼衛正說得興高采烈,卻聽門外有人喊道:「學生王博古求見領主大人,請領主大人出來說話。」
方梟眉頭一皺就要發作,六耳卻上前勸道:「這個王博古是天驕書院的教育,很不好惹,東主還是出去見見的好。」
「也好,我也正想看看他耍什麼花樣。」方梟背手走出了大門:「本官就是方梟。」
以王博古為首的七個書生每人都當眾打開了一個包裹,捧出裡面五顏六色的晶石繞場一圈之後。
王博古才義憤填膺道:「大人初到恆威,不思關注民生,不思建橋修路,不思教化百姓,卻大肆行賄本地鄉紳、學子,妄圖讓我等放棄監督之權,包庇你這昏官,不予風評官吏劣跡。我本土父老絕不受你賄賂,從今天開始必定時時關注大人言行舉止,一旦發現大人不當之處,必定聯合鄉紳學老予以彈劾。」
王博古話音沒落,圍觀人群已是一片嘩然,有人抱肩冷笑,有人大聲起哄,有人搖頭歎息,有人幸災樂禍,種種表情不一而足。
王博古得意洋洋的舉起晶石扔到了方梟腳下:「大人還是把這晶石收回去吧!」七個書生也有樣學樣,把晶石扔了一地。
「好!」人群中立刻傳來一陣叫好聲。
方梟冷聲道:「給臉不要?好,今天算我方梟手賤。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明火執仗的來吧!」
王博古沒想到方梟如此強硬,一愣之下向身邊書生打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道:「好你個昏官,被我們揭破醜事還敢出言威脅。今天,我等書生就好好教訓一下你這昏官。」
那書生舉拳要動,殘狼衛平端破軍弩指向了他的要害,那人心裡一驚偷眼向王博古看去,見對方連打眼色頓時膽氣又壯:「法不責眾,我們一起上。」
「撲!」殘狼衛毫不猶豫扣動了繃簧,明晃晃的利箭將幾個衝上來的書生肩膀,膝蓋射了個對穿,幾個文弱書生哪經得起制式軍械的近距離射擊,慘叫聲中身體被長箭帶飛了起來。
他們人沒落地,就被殘狼衛拋出去的飛爪扣住四肢,硬生生的拖了回來,落在殘狼衛腳前。幾個殘狼衛抬腳踩住了書生腦袋,冷冰冰的長刀直接壓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方梟看著驚慌失措的人群,冷笑道:「衝擊領主府?你們好大的膽子,是不是書念少了,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念在你們是初犯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給我把他們釘在牆上示眾七日。」
「是!」殘狼衛抓起書生髮髻,太上按到了牆上,有人拿過長釘錘子,就那麼把人高高的釘在院牆上。
方梟在掃了面色慘白的王博古一眼,冷笑幾聲大步而去。走回客廳才拍著桌子吼道:「氣死我了,這群給臉不要臉的混蛋東西,真當我方梟容易拿捏不成?」
六耳苦笑道:「這是幾位大佬嫌你晶石送得少了,以前那些主官都是一清二白,送一千晶石還得借貸才行。但是,東主卻很是富餘,所以麼……」
方梟勃然大怒:「狗屁,老子的晶石是大風刮來的不成?他們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子。」
「……」六耳低著頭苦笑連連卻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被氣得拍桌子的人,不止方梟一個,專供大佬聚會的百味軒裡拍桌子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丐頭兒悔不改暴怒道:「好一個方梟,小小年紀就敢如此猖狂,我看他還不知道恆威領是誰說了算,明天老子就給他點顏色看看。」
大佬中唯一的女人於倩新冷笑道:「老丐,你光拍桌子有什麼用,咱們當中最橫的王老虎都沒說話,你急個什麼勁兒?」
殘兵首領王虎臣淡然道:「我們這些老兄弟,還是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於倩新笑道:「方梟把開門孝敬減掉了六成,還不算欺人麼?」
「我們本來也沒想要什麼開門孝敬,那是你們弄出來的事情。老夫還有事,不奉陪了。」王虎臣說著站起身來,背著一隻獨臂走了出去。
「呸!」悔不改從王虎臣的背影重重的吐了口吐沫:「裝什麼清高,以前也沒看他哪次不要孝敬。咱們接著說咱們的,要我說,就是得給他的顏色看看。」
書生中的二號人物張先漫條斯理的道:「顏色是一定要給,但是得分怎麼個給法。方梟跟以前那些人不同,以前的總督出身文官,又沒什麼太大背景。對付起來十分簡單。方梟手下有兵有刀,逼急了只怕會狗急跳牆。」
悔不改瞪著眼睛道:「那就放任他囂張?」
「當然不是!」張先笑道:「今天就是我們逼得他太急,他才會反應如此激烈。不過,方梟心裡還是有所顧忌,不然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那些書生,所以麼,咱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打掉他心裡的傲氣,再慢慢炮製他。」
於倩新笑道:「張小哥的話有意思,一下子把人打死就不好玩了。恆威領好不容易新來了一個主官,咱們沒玩夠之前,怎麼能輕易放過他。張小哥,你說怎麼辦吧?」
張先慢慢的品著茶水道:「誰都知道我們不好惹,卻不知道我們有多大的本事。方梟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咱們的先讓他長長見識。過幾天於姐不妨叫上你那些姐妹,跟他好好談談,讓他知道知道你們背後站了多少大人。只要他一怕,說話立刻會短三分氣。」
「著啊,著啊!」悔不改撫掌道:「等到妹子嚇唬完他,我再和天驕書院的那幫小崽子鬧他一鬧。讓他知道知道我們有多大能為,只要他怕了就好收拾。」
於新倩嬌笑道:「按住了他之後,還不是任我們拿捏。正好,過幾天有幾個殺千刀的要過來看我們姐妹,到時候把他們都叫上,好好收拾一下方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