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孽被藍冰兒葬在了紅柳鎮,這個「生於斯葬於斯」的地方。這裡有李孽太多的回憶,太多的不捨。
藍冰兒以一副未亡人的裝束跪在墳前哭泣道:「孽哥,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
藍冰兒的眼中露出了無限溫柔:「以前,你叫李雲天,義薄雲天,多好聽的名字啊!可是認識我之後,你就禍事不斷。還是我帶你去找了命數師洪先生。」
「他說:你們情無份,緣必孽。你仰天大笑,說那我就改名叫李孽。就算是孽緣,我也願意讓它糾纏一生。」
「他說:你會因為我無臉見人,你就劃爛了自己臉,說不見就不見。」
「我知道你從來不信命數,可是為了讓我安心,你竟然事事都順著命數師的話去做。我當時好難過,也好幸福。可是我還是騙了你。」
「我騙你以後再不信命數,可是我卻悄悄的去找洪先生,在他面前跪了一天一夜。他才告訴我,你想要躲過一劫,就必須六十年不見生人,也不見我。」
「我求了好多人,磕了好多頭,才想辦法把你弄進了鬼衙的大牢。只有在那裡你才見不到生人。我自己也硬起心腸閉關修煉。可是僅僅就差了一年,你提前出了大牢。我也出關來找你。我們又見面了,也應了命數師的推算,真的是劫數難逃嗎?」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藍冰兒的哭訴,等他看清來人時,冷聲道:「你來做什麼?孽哥不會相見你的。」
臉色蒼白的藍玉波低聲道:「我只想給大哥磕幾個頭,拜祭一番。姐姐……」
藍冰兒尖叫道:「他不需要你來磕頭,也不需要你虛情假意,如果不是你利慾熏心,會害得他身敗名裂嗎?會害他屈死嗎?其實,我早該想到,他勸走方梟時就已經有了一死替我贖罪的打算。我拚命的勸他,迎合他,討好他,跟他一起憧憬未來,才勉強打消了他的念頭。可笑,可笑,他最後還是在天下群雄面前顏面盡失,也逼得他不得不以死來洗刷恥辱。你給我走,給我走!」
藍玉波哀求道:「我知道我沒資格給大哥磕頭,可是我連道歉的資格都沒有嗎?」
「沒有!」藍冰兒沙啞道:「你不止害死了大哥,也害死了璇兒。璇兒對孽哥也情有獨鍾,只是一直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裡。當我告訴它,等我嫁給孽哥之後,會求孽哥收她為妾的時候,她不知道有多開心。要不是聽信了你的謊話,她也不會失控到殘害血飛紗,也不會被方梟派人亂箭射死。」
藍冰兒的聲音陡然提高:「你有沒有看到璇兒的屍體?有沒有看到?她全身連一塊完整的肉都找不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就這樣變成了滿身窟窿的屍體,你看到了沒有?」
「我……我該死……」藍玉波羞愧難當之下,自斷心脈倒地氣絕。
「玉波……啊——不——」
藍冰兒抱著弟弟的屍體仰天長嘯,怨氣直衝雲霄:「方梟,你讓我一天之內連續失去了三個親人,我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藍冰兒瘋了,她恨天怨地,恨命運作弄,滿腔恨意必須要發洩才行。現在她唯一能恨的就是方梟。
驀然,天空中降下一道火花,落在藍冰兒的手上。她雪白的肌膚上立刻印出了一道血紅色的火焰,顯得妖異無比。這正是修士以本命元神向天起誓的誓成之兆。
方梟不死,她恨意難解。
方梟不死,她誓言不破。
方梟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多了一個不死不休的敵人,仍然沉浸在與故友相逢的喜悅之中。
正在與眾人推杯換盞之間,一個殘狼衛稟報道:「少爺,劉御風,劉大人在外求見。」
「快請!」方梟整了整衣衫走了出去。
一番客套之後,劉御風說明來意:「皇上,口諭召侯爺回京面聖,侯爺準備一下就出發吧!」
方梟搖了搖頭道:「我暫時還不能回去。我還有一件事兒沒辦,這件事不辦,我會心有缺憾,影響我的修行。」
劉御風何等精明之人,瞬間明白了方梟的意思:「侯爺說得是鬼衙吧?等到侯爺面聖之後回頭再慢慢收拾鬼衙不遲,面聖是大事耽誤不得。」
方梟還是搖頭道:「心魔也是大事,不盡早解除,恐怕會有變故。」
劉御風不悅道:「侯爺,我可是奉了聖諭。你不立即回京,就是抗旨不尊!」
眼看方梟就要與劉御風翻臉,躲在眾人後面的催命排眾而出道:「我親自跟父皇解釋。」
劉御風一愣之後,連忙跪倒道:「劉御風,參見二殿下。」
「二殿下……」
「二皇子,秦皇圖?」
方梟、龍霆、赫連峰一個個震驚得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剛剛還在一起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催命,怎麼就一下變成了二皇子秦皇圖了呢?
催命目光灼灼又滿是擔憂的看著方梟道:「知道了我的身份,你還敢不敢和我稱兄道弟了呢?」
此話一出,金、玉、錢三個商界大佬的心,不由得一下糾緊。方梟對秦皇圖的來說,不知是一個朋友,也是一貼解除心魔的良藥,如果因為一個身份,方梟就對秦皇圖畢恭畢敬,不僅解除不了他的心魔,反而會使之越來越重。
方梟笑盈盈的反問道:「你從催命變成了二皇子,還敢不敢與我們兩個江湖草莽,一個待罪之臣,義結金蘭呢?」
秦皇圖一怔之後,仰天長笑道:「哈哈哈哈……有何不敢!來,給本皇子擺好祭品,我要義結金蘭。」
金、玉、錢三大會首興奮之餘連忙安排祭品,又紛紛向四人道賀,並且作為見證四人的結拜。
按照生辰,赫連峰為老大,秦皇圖排在第二,龍霆行三,方梟第四。
結拜之後,方梟不由得打趣道:「原來,三個才比我打了幾歲,沒想到三哥年紀輕輕就如此少年老成難得,難得。」
龍霆面紅耳赤道:「胡說,我是轉世修士,上輩子足有幾千歲……」
「拉到吧!」赫連峰揶揄道:「要是把我幾輩子都加起來,一兩萬歲都有了,別弄那虛的。叫聲哥哥聽聽。」
龍霆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去死!」
「謀害兄長,斬立決!」赫連峰抓起筷子道:「左右,把這廝拿下,拖到馬桶裡溺死!」
「我呸!」龍霆暴怒道:「缺不缺德?缺不缺德?還好你沒當官,你要當官犯人全能被你折磨死!」
秦皇圖看著兩個兄弟肆無忌憚的在自己面前鬥嘴,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想想自己從十幾歲就帶著屬下東奔西跑,半生都在跟人勾心鬥角,一時間不由得唏噓不已。
從外面走進來的劉御風打斷了他的思緒:「二殿下,皇上的口諭下來了。」
秦皇圖不耐道:「父皇怎麼說?」
「皇上說,讓侯爺出了這口氣再說。並且讓屬下陪同侯爺一塊去鬼衙。」劉御風話到嘴邊留了一半:「有些話,是不是該囑咐侯爺一下?」
秦皇圖擺手道:「你下去吧!我會跟他說的。」
「是!」劉御風退走之後,秦皇圖才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四弟,你去鬼衙之前,我有些話需要跟你說明。」
方梟見他如此鄭重也收起了笑臉:「二哥有話就說。」
秦皇圖吸了口氣道:「天下人都知道鬼衙是一個半官方的江湖組合,卻不知道它背後的實際掌控者是我大哥。」
方梟皺眉道:「大皇子,秦天雄?」
「沒錯!」秦皇圖道:「同時燕家的主子也是大哥,我大哥這個人梟雄氣太重,手裡掌握的實力數不勝數。連我也要讓他三分。其實,父皇已經查出北邙的事情後背有大哥的影子,可是他不會為你去處置大哥。所以才會有讓你出口惡氣的說法。」
方梟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陛下已經準備犧牲鬼衙了?」
「那是父皇的想法!」秦皇圖搖頭道:「大哥經營鬼衙多年,不會輕易放棄。所以他一定會派人阻止。如果你硬要處置鬼衙,就等於跟他佔到了對立面上。還有……」
秦皇圖道:「我們結拜暫時還是個秘密,如果被大哥知道難免會對你打擊,所以……」
「所以要暫時保密對麼?」方梟不以為意道:「我只問你,你怕不怕被人知道和我們結拜?如果你不怕,我也怕什麼?如果你怕就當我們今天是喝多了開個玩笑。」
秦皇圖一愣哈哈笑道:「我秦皇圖好賴不計也是皇子,還有人馬,還有你們三個兄弟,怕他什麼?」
赫連峰端起酒碗道:「對,咱有兄弟怕個鳥來,不行就幹他娘的。」
秦皇圖豪氣陡升端起酒碗:「對,不行就幹他娘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鬼衙。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殺光了鬼衙,也有我給你擔著。」
「對,不怕他!」龍霆冷笑道:「我就不信了,他能啃我根毛去。」
方梟舉起酒碗一飲而盡:「傳令,全軍集結,休整一夜,明天開赴鬼衙!」
方梟放下酒碗指著三個人道:「你們三個真他娘粗魯!」
「你也好不到哪去!」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