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卿哥哥,……姐姐,請坐。」姐姐二字出口之前,我忽然聽得芳華口中一陣囫圇。我悄悄一皺眉,連忙回應道:「什麼姐姐、七嫂的,芳華公主,應該是我喊你姐姐才是。」
芳華笑笑,不語:「我平日一直讓煙雨在這秋香亭裡備著竹簾軟榻,如今正好,正好用來招待你們倆。這是我剛泡好的桂花茶,你們嘗嘗。褚雲氣候偏寒,桂花本是適宜在氣候溫和的南方栽種的,所以我種了快兩年,才終於活下來幾顆。這泡茶的桂花,就是去年秋天從園子裡的這些桂花樹上採來的。」
秀卿點點頭,哈哈一笑,說:「聽說桂花可以潤肺止咳,正巧這幾日我覺著喉嚨不舒服,二妹倒挺會替哥哥著想嘛。對了,這是煙雨上集市買來的桂花鬆糕吧?我懷裡這隻小狐狸一下午沒吃東西了,我得拿點甜糕喂餵它。嘿,饅頭∼你看舅舅對你多好,還記著給你找吃的,你娘親都快把你忘了。」聞言我猛冒冷汗,趕緊接著前面的話題走,對芳華說:「世人以桂花贊君子淡然貞定的品格,如今見你,竟然也有了幾分這樣的感覺。」
「芳華終究是會長大的,不過,應是遠沒有你說得這樣好。對了——」芳華一頓,又說:「為什麼二哥你對這隻小白狐狸自稱是舅舅?而且……還說雪兒姐姐她是它的娘親?」
「喔,這個呀。饅頭它是阿雪一年前在重華山上抱回來的,當時饅頭身子弱得不行,我們就帶在身邊養著了。後來我覺著,這狐狸崽子有時候簡直跟她一個脾氣,高興的時候纏著人玩,不高興的時候對人愛理不理的。嘿嘿,甚至有時候睡覺的時候要是吵著它了,它一個不高興還會咬人呢!我覺得他們前世一定是母子來著,所以乾脆現在直接讓阿雪忍了它得了。」
我:「……」
芳華:「噗哧。」
饅頭吃飽喝足了,懶懶伸了個懶腰,乖乖蹭到我懷裡趴著睡了。秀卿嘟著嘴,一臉不樂意:「真是小白眼狼,找吃的就知道找我,平日裡就知道賴在你娘身上。喂,饅頭,看清楚這麼久以來都是誰在養著你好嗎?知道不?啊——你居然咬我!」我涼涼斜眼看他:「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小孩子脾性。」
「噗,你們感情還是這麼好,真好。」芳華似乎見我有一瞬間的僵硬,伸手覆住我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柔聲說:「你不必藏著掩著了,我知道你就是我的芳菲姐姐。從前在霧山,我就猜到了。容風哥哥曾經說過,姐姐還活著,那天他身邊帶著你,我就在猜你是不是姐姐。後來,還有三哥那樣的舉動,以及你居然清楚知道修羅陣的佈防行陣……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回來了。」
這時候,夜風突然輕輕將竹簾的一角吹起,伴著滿園子的花香撲鼻。饅頭輕輕打了一個噴嚏,又繼續睡著。左手上微微發涼的感覺,卻溫暖地熨在我的心上。我本不想瞞著她,也不想瞞著其他人,可是有些話果真是無從說起。就像是當初面對這飛羽六將,若非三哥自己看出來,我還是覺得自己真是難以啟齒。一邊想著要告訴活著的人,一邊又想著,告訴了有能如何,我已經不是芳菲了。如此一猶豫,總是錯過了能說的時機。
沒想到,芳華這一年,也是精明了許多。哪裡像五哥若寒。明明人都在他身邊晃來晃去晃了兩個月了,還是一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樣子。「我……」
她以為我一副要否認又猶豫的樣子,又說:「那,還有一個理由。」我還沒反應過來,芳華已經微微笑了出來。她連忙以手掩著,說:「二哥這人啊,從小到大都最討厭跟女子同出同進,除了跟他一胞雙生的芳菲姐姐,二哥他甚至連跟我和母后都不是多親近的。別說是其他的婢女,二哥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他們的衣角,都會半天不舒服的。這麼難伺候的二哥,怎麼可能會突然轉性跟一個女子這麼親近?除了我芳菲姐姐,還能有誰呢?」
我張了張口,突然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是應該被她說的話逗笑了,還是應該做點什麼來回應她。
我只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地起身,溫柔地將她攬在懷裡面。隱忍了許久的眼淚悄悄地落進她的髮絲裡面:「芳華,不要跟阿姐一樣,因為感情而不顧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