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泰來來到劉流面前,準備隨劉流出寨看操。等朱七派來的親將走後,他向劉流問道:
「他兵敗前來,元帥將如何安置?」
「此事我正想找你商議,今早我們不去看操了吧。」
劉流同李泰來回到屋中,派人去將袁承志請來。溫青昨夜來大營議事,因有事未完,留下未走,也被請來。屏退閒人和窗外親兵,劉流對大家說:
「今日已是三月初一,我們初三夜間開拔,在此只有兩天停留。沒料到朱七兵敗前來,夜間到了我們營中,今天要來見我。朱七的為人你們清楚,去年春天我們從幽京出來,到山中找他。那時他在京都山吃了敗仗不久,咱們的力量也很弱。我原想同他合兵一起,並肩作戰,對兩家都有好處。不料他要乘我們兵少力弱,一口吃掉我們,用計十分毒辣。要不是有人拚死回營報信,我們今日已不存在,我同大家等也早死了。請你們各位商量商量,對朱七怎麼辦?」
袁承志首先說:「不殺朱七,必將成為後患;趁此殺掉,會使一些人離心。殺與不殺,各有利弊。」
溫青說:「袁將軍說得很是,殺不殺各有利弊。去年那件事,我們老將士至今仍舊痛恨在心。有人提起此事就說:此仇不報,死不瞑目。現在如趁機將朱七除掉,井非沒有罪款。古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他確實有罪。至於怕殺了他會使大家寒心,那也不然。朱七本來同我們就不一心,早晚不是一條路上人,彼此心中清楚。目前他來相就,對他有利;離開我們,獨樹一幟,會給別人消滅。」
李泰來見劉流望他一眼,沉吟說:「如今就除掉朱七,未免嫌早。」
溫青說;「朱七不是肯屈居人下的人,他的左右也隱然對他以帝王相期。我曾在姬武那裡看見徐末顯等寫的幾首詩,十分清楚。徐末顯以朱七手下的國士自詡,死心相從,為他出些陰險毒辣的壞點子,名之曰『六字真言』;聽說那些人等人眼中只有朱七一人,願效死力。所以不惟朱七自己不肯屈居人下,他的左右親信也不會讓他屈居人下。倘若大元帥不欲得天下則已,如欲得天下,請不要以小仁小義而遺後患。倘若大元帥認為殺朱七尚非其時,暫時將他和張可旺等留在行轅,優禮相待,不使他們離去,也是一個辦法。朱七眼下創傷未癒,人馬損傷殆盡,大概願意暫時留下,但是不過數月,必將離開。他離開時候,不是私自逃走,便是玩弄陰謀詭計,甚至會勾引劉邦一道離開。到那時,申其罪而殺之,連他的死黨也一網打盡,不惟永除後患,且使各義軍首領無話可說。朱七一時英雄失勢,如鷙鳥鎩羽,不能奮飛,忙中失算,來找曹操。趁此不除,更待何時?請大元帥切勿放他走掉。」
李泰來稱讚說:「溫青為元帥籌劃,實在是老謀深算,十分高明。愚意既然朱七失敗來投,不論其打算如何,都必須叫他奉大帥為主,為麾下一員大將,這上下名分必須清楚。儘管dashuai對他以優禮相待,但是在名分上他是部屬,而非客人。」
溫青問:「他肯麼?」
李泰來說:「他為人狡詐,能屈能伸。像在玉京偽降,向朝廷和總理衙門遍行賄賂,對高入球卑躬屈節,這些事別人未必做得出來,他卻做得出來。如今他兵敗眾潰,他自己和留在身邊的將士多數負傷未癒,處境十分困難。我料他心中決不肯做大帥麾下部屬,但表面上會奉大帥為主。這就是他的狡詐之處,劉邦也會慫恿他佯奉大帥為主,等待時機,另謀別圖。」
袁承志說:「既然明知他陰一套,陽一套,以狡詐待我,何不趁早將他除掉,反要養虎為患?」
溫青笑著說:「將軍差矣。他原是大帥朋友,如今兵敗來投,將他殺掉,縱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畢竟難使諸人心服,別人也會說大帥器量不廣。倘若朱七一旦奉闖王為主,他如要陰謀離去,便以背叛之罪殺之,名正言順,別人也無話可說。」
劉流望著李泰來問:「你覺得如何才好?」
李泰來欠身說:「這是一件大事,我正在想,不過,皇帝老兒那裡可不好交代。」
忽然一個親兵到門口稟報:「猛虎將軍來到!」溫青只得將未說完的話停住,用小聲對劉流說:
「請照將軍之言行事,不可失此良機。」
忽然大帳外的閒話聲傳了過來,十分清楚。
猛虎將軍鄭戰的聲音:「說來也十分可笑,在京城什麼離奇荒唐的瞎話兒都編得出來!近來有一個探事人從北京回來,我們才知道的茶館中盛傳我們在去年冬天如何進入安陽的故事。」
項羽的聲音:「這故事是如何說的?」
鄭戰的聲音:「他們說,我們的人馬被圍困在安陽的什麼復諸山中,糧食輜重隔斷在赤甲山和寒山。我們的人馬絕糧,將士紛紛出降。大帥沒辦法,兩次到樹林中上吊,都幸而被人看見,勸住啦。
眾人一陣笑聲。笑聲一停,項羽的聲音又接著說:「我們用筊子連打三卦,都是吉卦。
鄭戰的聲音:「不然,不然。我喜歡搞點雜學,對方域地誌之學略有知識,故知所謂實在不通,換作『西吉卦。』也是不通。」
項羽接著說:「我們去年只有萬把人,一個東山也佔據不了,還說什麼復諸山?我們糧食輜重很少,都帶在身邊,怎麼會被隔斷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