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到五河時近黃昏。五河城內人家,燈火次第亮起,將滿天的雲霾襯托得格外沉重。地上積雪盈尺,但天上仍然在下著,鵝毛似的飄灑,似乎越下越大。平時是大街小巷,往來行人如織,真個是舉袖成雲,揮汗如雨,而如今卻是路人稀少,全躲在屋內烤火取暖去了。
只有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和野狗,畏縮在牆角屋簷下面,全身顫抖地強忍腹中的飢餓。按照以往每年的經驗,明天又會出現多具凍僵的屍體,人比狗多。
高牆裡面,亭台樓榭,室內如春,隔著燈光輝煌的窗戶,傳出陣陣的絲竹樂聲,對富貴人家來說,聲色當前,把酒賞雪,乃是件極盡耳目之歡的樂事。
凜冽刺骨的北風,刮平地面的雪,混合在天空下著的雪,將整個五河城變得白茫茫一片。在大風雪籠罩的北門正街上,一輛魔獸拖著的安車,頂著風艱難的前行。
拖車的是一匹老瘦的四不像,渾身冒著熱汗,偶爾仰首長嘶,吐出一團團白氣。駕車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精壯獸人,身穿一件黑色老羊皮袍,頭臉都緊密包著,只露出一對眼睛,他不斷揮動鞭子,大聲吆喝著四不像,可四不像卻慢騰騰的走著。
孫悟空上前答話:「這位師傅,那裡有好一點的客棧?」那獸人是個狼人,他瞇著眼打量孫悟空,看他的衣著打扮也不像一個有錢人,隨手一指,說:「那裡不是有一家麼!」
孫悟空回頭一看,只見對面高牆裡面的亭台樓榭,還以為是那個大官豪富的私宅,哪知竟是一家客棧。
走到客棧門前,碰見那個少年精靈,孫悟空笑了一笑,那精靈卻抬頭輕哼了一聲,先走了進去。孫悟空這時經過了與小柔的生生死死,悲歡離合,早把這些看淡了,也不理會,要了一間上房,自去休息。
哪知到午夜,那少年精靈卻來敲門,打開門一看,原來那精靈受了傷,孫悟空看他傷勢卻不輕,幸好他師傅的傷藥靈妙,但饒是如此,她還是舉步艱難,行動不得。
這時,孫悟空才知道是是個女人,聽她說了事情經過,孫悟空勸她養好傷勢再走,她卻急著要動身,這精靈脾氣爽,性子急,叫她躺在床上,簡直好像要她的命。
孫悟空只好她雇了輛車,但到了五河小林時,還是深夜了。孫悟空勒住韁繩,回首道:「不知令妹是在這鎮上什麼地方等著姑娘。」
女精靈道:「我兩年前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晚,那天我住的地方是五家棧,所以我也就叫她在那裡等著。」
孫悟空笑道:「這地方我們是第一次來,不知道五家棧在那條街上。」女精靈自車篷裡探出頭,笑道:「這裡上總共只有一條大街,五家棧就在……」突然間,只聽東方黑暗中,響起了一聲短促,尖銳,淒厲,就彷彿黑豹出林前呼嘯的竹哨聲。接著,南面響起了兩聲低沉而奇異的擊鼓聲,西方響起了三聲敲鑼聲,北邊卻吹起四聲銅號。
別的鼓聲,大多是短促的,這鼓聲卻低沉而緩慢,聽來就像是猛虎的低吼;別的鑼聲,大多都很清亮,這鑼聲卻嘶啞而短促,就像是餓狼垂死前的掙扎;那悠長、尖銳,不住顫抖的銅號聲,更像是響尾蛇。
死寂的黑夜中驟然響起了這種詭異的聲音,就連女精靈也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噤,皺眉道:「這是什麼聲音,明明是敲鑼擊鼓,怎地聽來卻像是野獸的呼喊。」
孫悟空沉聲道:「快躲到車廂中去,莫要出聲。」
說話間,他已掠下了騾車。
拉車的魔獸,竟已被這詭秘恐怖的聲音嚇軟了,嘴裡吐著白沫幾乎已癱在地上。
就在這時,衣袂帶風聲已響起,幾條人影箭一般自北面掠了過來,黑暗中,已瞧不見他們的面目。遠遠瞧過去,東、南、西三方,也都有幾條人影掠到鎮上來,都穿著深色的緊身裝,身手俱都十分矯健。
女精靈心裡雖然充滿好奇,但聽得如此詭秘的聲音,瞧見那已被駭癱了的魔獸,掌心也不覺沁出冷汗,伏在車裡不敢出聲。
孫悟空拉著韁繩,站在樹下的黑暗中。
夜行人瞧見了他,其中一人,身形微頓,叱道:「這輛車扎眼得很,廢了他吧。」另一人道:「頭兒已在催了,咱們何必再多事。」
那人冷笑道:「既是如此,就饒了他的狗命。」這句話說完,幾個人已遠在數丈開外。
女精靈喘了口氣,道:「你……你可瞧見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孫悟空道:「他們像是都往街尾那片平房去了。」他活未說完,女精靈已失聲道:「不好,那就是五家棧。」
孫悟空目光一轉,道:「令妹身邊,難道帶著什麼珍寶?」人精靈道:「非但帶著珍寶,而且還不少。」一面說話,一面已掙扎著要跳出車廂。孫悟空一把拉住了她,沉聲道:「姑娘傷勢未癒,千萬妄動不得。」
女精靈著急道:「那些人武功必定不弱,我那妹子一個人,絕不是他們的敵手,你難道要我瞧著她被害不成?」孫悟空面色沉重,緩緩道:「但姑娘此刻縱然出手,豈非也是去送死麼?以你的魔法,打得過麼?」
女精靈呆了呆,顫聲道:「那……那怎麼辦呢。」
孫悟空笑丁笑,道:「姑娘請放心,只要有我在這裡,總不能讓他們容易得手的。」
女精靈道:「你要想法子,就得趕快呀,否則只怕就來不及了。」
孫悟空沉吟道:「他們不會太快動手的,光明教廷的人出手之前,素來謹慎,否則又怎會這許多年來都未失手。」
他嘴裡說著話,目光已不停往四下打量,只見五家棧那一片平房後,有個小樓,高出別家屋脊之上。
他忽然一笑,道:「姑娘若不嫌我身上髒,就請伏在wo背上,咱們先躲在那小樓屋頂上瞧瞧動靜再說。」
女精靈長歎道:「除此之外,我難道還有別的法子麼。」
孫悟空背著她,往後面繞到那小樓旁,自身畔取出條長索,搭上樓簷,才緩緩攀了上去。
他久走江湖,自然分外謹慎,生怕身上背著個人身法不便,跳躍時有丁聲響,所以竟不敢一躍而上。
自小樓上瞧下去,見這五家棧除了前面大門外還點著兩盞燈籠,賬房裡也隱隱有燈光露出來,其餘幾棟平房,俱都在黑暗中,院子裡幾株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卻更令這黑暗的死寂平添許多悚然之意。樹下,牆角,屋脊後,每一處星光照不到的地方,都隱隱有人影閃動,但卻聽不見絲毫聲音。女精靈更是著急,暗道:「二妹怎地睡得這麼死,強盜已到了她門口,她還在做她的好夢。」突聽黑暗中有人彈了彈指甲,「嗖」的一聲,四條大漢拔出了刀,矮著腰向對面一排屋子躥了過去。這四人兩個奔門,兩個奔窗,但還未躥到門窗前,那屋子裡竟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燈光。
四條大漢一驚,卻步,把刀而立,虎視眈眈,誰知道屋子裡竟突然有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傳了出來。在這充滿殺機的靜夜中,突然響起了如此嬌媚,如此動人的笑聲,令人聽在耳裡,既覺銷魂,又覺可怖。
嬌媚的笑聲中,屋子的門,霍然大開。一個柔髮如雲,明眸如星的絕色少女,左手挽著頭髮,右手舉著盞銅燈,俏生生走了出來。她穿著件淺紫輕紗的長袍,那玲瓏剔透,美麗誘人的身體,在燈光掩照下,若隱若現。
那四條大漢更是眼睛都瞧直了,幾乎連大氣都透不過來,就是躲在黑暗中的人,都不覺也伸長了脖子,伸出了頭。
那女人眼波流動,媚笑道:「各位大哥,可是來找我的麼?」
那四條大漢道:「是……」他們也想說些凶狠的話,怎奈嘴巴發乾,心裡直跳,非但裝不出凶狠之態,簡直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女人柔聲道:「各位既是來找我的,為何站在門外,夜寒如冰,小心著了涼……」
她腰肢輕輕一扭,笑得更媚,道:「各位難道不願進來喝杯茶?」她竟像是個多禮的主人,在慇勤地招待著遠方的來客,像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本是要來殺她的。
那四條大漢手足失措,目瞪口呆。這四人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狠角色,但此刻面對著這手無寸鐵的少女,竟都不知如何才好了。
突聽其中一個獅面人怪笑道:「有如此美麗的女主人請喝茶,俺兄弟怎能辜負她;一番好意,俺先來拜飲一杯。」
淒厲的笑聲中,一個身材頎長,行動矯健的黑衣人,已邁開大步,走了過來,腳步重重踏在地上,卻聽不見絲毫聲音。
燈光照上他臉,只見他漆黑的臉上,顴骨高聳,滿是刀疤,笑將起來,一張大嘴卻血也,似的紅,彷彿一口就能將你的頭顱嚼碎。
那女人瞧著他,卻嫣然笑道:「這樣的英雄人物,怎能喝茶,幸好賤妾屋裡,還備有幾樽上好的大曲,英雄烈酒,這才是相得益彰。」
獅面人哈哈大笑,還未說話,另一人已笑道:「格老子,這女人有勁,老子也少不得要喝她一杯。」笑聲中,又有三個人走了過來。第一人又山矮又胖,滿臉肥肉。第二人瘦骨嶙峋,一張黑臉死氣沉沉,是南湘國土人。
第三人看來雖然沒什麼特別古怪,但走起路來,閃閃縮縮,一雙手不停地在抖,竟然說不出的令人噁心,一看就知是個亡靈法師。
那個少卻仍是甜甜在笑,眼波一轉,已向每個人都拋了個媚眼,而且還令每個人都以為這媚眼只是向自己。
那滿臉肥肉的哈哈笑道:「好個騷貨,老子走南闖北,還他媽的沒有見過這麼夠勁的女子,老子簡直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下去。」
走在最後的蛇人咯咯笑道:「姑娘莫要見怪,老二雖然滿嘴粗話,但良心卻是不錯的……」肥子狂笑道:「不錯,老子良心卻比他好得多,像你這樣嬌滴滴的小美人,若是被他耍過一天,起碼也得有三天爬不起床……」
幾個人大說大笑,竟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像是根本不怕這「嬌滴滴的美人」會對他們使什麼詭計。
只有那鼻子少了半個的灰衣人,一張臉始終陰陽怪氣,連瞧都未瞧美麗少女一眼,像是對她全不感興趣。
但等到他走過美麗少女身旁時,卻冷不防伸出手,在少女屁股上捏了一把,痛得少女眼淚都幾乎流了出來。
少女卻在他耳旁媚笑道:「我只當你是好人,誰知真咬人的狗才是不叫的。」灰衣人頭也不回,冷冷道:「吃人的大黑熊,也是不叫的。」
s少女瞪著他笑道:「你是大黑熊?」
灰衣人道:「吃人的大黑熊!」四個人一進屋子,胖子就四腳八叉地往床上一倒,抓過棉被聞了聞,大笑道:「他奶奶的,這女人身上好香,連被都被她染香了,老子簡直全身都在發癢,恨不得把她壓死才過癮。」
黑人冷笑道:「你只怕已忘了咱們是為什麼來的?」少女媚笑道:「各位無論是為什麼來的,先喝杯酒沒關係吧?」她已倒了四杯酒,用盤子托著,盈盈走了過來。黑人笑道:「姑娘玉手纖纖,卻不知倒出來的酒,是否有毒的。」胖子跳了起來,在少女手上摸了一把,大笑道:「這只又白又嫩的小手傾出來的酒,就算有毒,老子也喝了。」果然搶過杯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黑人瞪著他,過了半晌,他全沒有絲毫中毒的模樣子,倒反而更得意了,黑人道:「在俺們面前下毒麼……嘿嘿,這位姑娘像是這麼蠢的人麼?」
說話間,他也端起杯酒,喝了下去。
這時遠在對面屋脊上的孫悟空忍不住悄聲問道:「你想這酒中可有毒麼?」
女精靈道:「大概沒有吧,唉!她原該下毒的。」
孫悟空微笑道:「姑娘若如此想,就錯了,酒中下毒,太容易被人發現,也太冒險,令妹絕不會用這麼蠢的法子。」
女精靈歎道:「她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孫悟空道:「以我看來,令妹的手段,只怕要比姑娘高得多,今天的事,只怕已用不著咱們費心了。」
只見美麗少女將酒捧到黑人面前,道:「公子難道就不賞賤妾一個薄面麼?」
黑人咯咯笑道:「卻不知姑娘要給在下什麼東西下酒?」
美麗少女媚眼一拋,道:「公子要什麼下酒?」
黑人詭笑道:「我兄弟一路跟著姑娘到這裡,為的是什麼,姑娘還會不知道?」
美麗少女咬著嘴唇,笑道:「那些東西既不甜,也不鹹,怎麼能下酒?」
黑人道:「那些東西雖然不甜不鹹,但在下只要瞧一眼,至少也能喝他個三大杯,但是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拿出來就是了。」
少女媚笑道:「公子既然吩咐,賤妾怎麼敢不從命呢。」
她忽然將屋角里一張白布床單掀了起來。
眾人只覺眼睛一亮,滿室珠光寶氣,將燈光都壓了下去,這床單下蓋著的,竟然是夢想不到的珍寶。
四個人眼睛又直了,胖子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黑人咯咯笑道:「只可惜這些珠寶還是這位姑娘的,人家肯不肯送給咱們,還是問題呢。」
胖子大吼道:「老子們搬走就是了,還問她肯不肯。」
黑人笑嘻嘻道:「問總是要問問的。」
胖子吼道:「好,老子就問問。小寶貝,你肯不肯呀,哈哈,老子們還要問她肯不肯,哈……」
他似乎越想越覺好笑,竟笑得彎下腰去。
少女聲色不動,嫣然道:「賤妾知道四位要來,早已將這些東西都準備在這裡了。」
獅面人大笑道:「老子早已瞧出你這女人是聰明人。」
少女道:「賤妾不但要將這些珠寶送給四位,還有件更珍貴的東西,賤妾也願意送給四位,卻不知四位肯不肯要。」
胖子瞪大了眼睛,叫道:「還有更珍貴的東西?在哪裡?快拿來給老子看看。」
少女眼波流動,嫣然笑道:「在賤妾自己說來,最珍貴之物是什麼,幾位難道還猜不出?」
胖子急得直抓腦袋,大叫道:「老子猜不出,你快說,那究竟是什麼?」
少女媚笑道:「各位就算猜不出,也總該瞧得見吧。」
她纖手輕輕一拉,淺紅色的紗衣,已飄然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層薄如蟬羽的白紗,裹著她豐滿而又窈窕的身體,堅挺的胸膛,修長的雙腿……
燈光映著珠光,光輝流動,窗外有微風吹人,吹得輕紗飄飛,看來就彷彿是霧,她晶瑩的肌膚,也在霧裡發著光。
這幾人的眼珠子都似乎要凸出來,喘息也越來越粗,他們本來還有三分像人,此刻也完全變成飢餓的惡獸。
胖子喉結上下滾動,連嚥了七八口口水,嘎聲道:「寶貝,這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寶貝,那個龜兒子若說這不是寶貝,老子就把他兩隻眼珠子挖出來;姑……姑娘真的要將這寶貝送給咱們?」
少女從鼻子「嗯」了一聲,咬著嘴唇笑道:「誰家的少年不多情,那個少女不懷春,一個女人長大了,她要的就不再是珠寶,而是男人。」
她指著胸膛的手,緩緩往下滑,膩聲道:「各位總能瞧得出,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吧。」
獅面人忽然厲聲道:「像你這樣千嬌百媚的女子,要找男人也可以找上一籮,又怎偏偏會找著俺們,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少女淺笑道:「四位雖然說不上怎麼英俊,但卻都是堂堂皇皇的男子漢,頂天立地的英雄,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子,才會喜歡繡花枕頭,我……」她彷彿不勝嬌羞,垂下了頭,吃吃笑道:「我喜歡的卻是男人,真正的男人。」
胖子一拍巴掌,怪叫道:「格老子,你真說對了,你果然有眼光,那些油頭粉臉的小伙子,哪裡有老子管用,只要你兩條腿一夾,只怕就把他們的蛋黃都夾出來了。」
少女忽然歎了口氣,道:「只不過,賤妾也有件為難的事。」
胖子瞪眼道:「你為難什麼?」
美麗少女眼波在這四人身上打了個轉,歎道:「這些珠寶雖可分成四份,但是卻只有一個人……」
胖子狂吼道:「這四個人裡,只有老子還沒得婆娘,你這寶貝自然是老子的。」
少女垂首道:「公子雄姿英發,豪氣如雲,可算是真正的男子漢,賤妾能嫁得如此夫婿,還有什麼話說,只不過……」
她嘴裡說著話,眼睛卻在偷偷瞧著獅面人,獅面人一笑,說:「我們都不要,你給老二了。」
少女面色一下子慘白,她怔怔的看著獅面人。獅面人冷笑著說:「一個桃子殺三個英雄,好高的演技。」
孫悟空遠遠的看著,這時不得不感歎薑還是老的辣,看來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孫悟空突然大聲的說道:「演習的好,戲演得妙,你這頭獅子,真不懂戲,真不是個東西,打擾我大少爺的雅興。」獅獸人動也沒動,依然緊緊的握著那把短刀。胖子卻早已鋼刀出鞘,用刀指著孫悟空說道:「你這猴頭,膽子可不小,敢管我們光明教廷的事。quot;孫悟空長聲大笑:「四大黑暗天使,我好害怕,你們四人無惡不作,光明教廷不管,你孫悟空爺爺管管你們這些小王八蛋。quot;黑暗法師將手一彈,一個陰風刃打著捲襲來,孫悟空鬥氣已經小成,自然不怕這四品的陰風刃,身子一轉,自然避過,可是,這時,那個黑人的長鞭,看來竟已化做無數個圈子,每個圈子看來都像是套中孫悟空的喉嚨。孫悟空已如輕煙般到了胖子的身後,笑道:「若是我也不肯讓呢?」胖子左手一扯斗篷,黑色的斗篷,烏雲般向孫悟空壓下,烏雲之中,竟還夾帶著七點寒星!
他手下再不留情,左手一扯斗篷間,藏在袖管裡的「七星針」也乘勢擊出!
這一著竟赫然正是昔年歐諾的平生絕技,也不知有多少鬥技高手曾經喪命在這一著之下。
孫悟空大驚說道:「你是歐陽龍。」但覺眼前一暗,尖銳的暗器破風聲已穿胸而來。
他若要閃避,也已是萬萬來不及的,胸腹陡然向後一縮,身子竟如弩箭般倒退了回去。
這七點寒星去如電勢,孫悟空退得竟比暗器還要快,退到牆角時,暗器之力已漸弱,漸緩。
孫悟空突然伸手,竟像捉蚊子似的將這七點寒星俱都捉在手裡,黑人驟然動容,失聲喝道:「好快的身法,好高的手法。」喝聲中又已擊出七鞭!別人的鞭法或如狂風,或如驟雨,但他的鞭法卻如層層密佈的濃雲,雨將落未落,風欲起未起。別人的鞭法或橫掃,或直擊。
但他的鞭法,卻是捲過來的,大圈子套著小圈子,小圈子裡還有更小的圈子,大圈子外,還有更大的圈子。一眼望去,只見大大小小,千千百百個圈子,有的圈子套手,有的圈子套頭,常人若沒和他交手,單瞧這圈子只怕也瞧暈了。
就連孫悟空,委實也從未遇見這樣的鞭法,他知道只要被一個圈子套中,那就不是好玩的。
但這大大小小無數個圈子,每個看去卻是不多,誰也看不出哪個圈子是實,哪個圈子是虛。
虛虛實實的圈子,閃電般一個接著一個套來,要想閃避已是不易,要想擊破那更是難如登天。
孫悟空一面閃避,一面轉著念頭,他突然將一個上衣投入了鞭圈。
只聽「拍」的一聲,長鞭一緩,將上衣折為齏粉!圈子自也消失,但黑人手腕一抖,又有無數個圈子捲起。鞭圈一個接著一個捲來,
孫悟空正是學鬥技的曠代奇才,不但鬥技一學就會,一會就精,而且臨敵應變的機智,更是超人數等。這時自然不會再給黑人機會,一指點去,正中黑人眉心,眼見是不活了。
時面人駭然大喝一聲,身形全力拔起,將刀往地上**了下去,這一招委實用得又妙又狠。刀尖下插,孫悟空自然再也不能附在刀下。
只聽「啪」的一聲,孫悟空橫飛兩丈,落在地上,手掌中還是緊緊夾著刀尖。這柄千錘百煉,吹毛斷髮,獅面人平日將之珍如性命般的寶刀,竟終於還是被生生折為兩段。
孫悟空看著手中的刀尖,說:「你這頭獅子,用的什麼爛劍,一下子就拆了。quot;那少女神魂初定,見狀不由拍掌笑道:quot;什麼破銅爛鐵,也拿出來現眼。quot;獅面人氣不過,大叫一聲,將刀作劍已刺了出去。
這一刺如蛇蠍,快如閃電,而且直取孫悟空的要害,顯見得此人實在是殺人的老手。
只聽「噗」的一聲,雪亮的劍鋒已直刺而入——但卻並不是利入孫悟空的身子,而是利入一個枕頭中。
原來就在方那間不容髮的剎那間,孫悟空忽然一個翻身,以枕頭迎上了長劍。
獅面人大驚,拔刀,拔不出,想逃。
他應變已不能算不快,怎奈孫悟空卻比他更快,他還沒有來得及撒手,孫悟空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獅面人左手立掌如刀,反向孫悟空腕子上斬下。
誰知孫悟空忽然將他的右手往前一拉,他這一掌就斬在自己的手臂上,疼得忍不住哼出聲來。
這時,孫悟空的左掌已到了他脅下,輕輕一切,他半邊身子立刻都發了麻,連動都不能動了。
抓住了獅面人,那個死亡法師怔了一下,可瞬息明白過來,連手三個火球襲來,孫悟空說:你真卑鄙。短短幾個字還末說完,他身形忽然沖天而起,掠到一株木葉末枯的大樹上,採下了一條柔枝。
只見孫悟空將那段柔枝拗成五尺長短,枝頭還留三五片樹葉,他橫枝當胸,示禮道:「請。」
死亡法師見了他的輕身術,知自己遠遠不是對手,他不再動手,只是冷冷的看著孫悟空。孫悟空歎了一口氣,說:你們走吧,以後不要作惡了。‥那少女要說什麼,卻迎上死亡法師那死沉沉的目光,嚇得不敢做聲了。孫悟空見她耳朵尖尖,也是個精靈,想起小柔,不由愛烏及屋,乃和悅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說道:我叫左左巫,這是我姐姐格格巫。
孫悟空又問道:你們知道月光公主麼?這時孫悟空已經知道柔兒是妖精森林的精靈公主。左左巫非常機靈,看了孫悟空一眼說:原來你是我們大師姐的心上人。
怪不得會幫我們。這是六年來孫悟空
首次得到柔兒的確切消息,忙問道:那你知道她的下落。
左左巫大叫道:你抓痛了我的手了!原來孫悟空心中作急,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手。孫悟空忙放開手,又尷尬的笑了一笑。
左左巫摸著自己的手說:你這獸人真粗魯,大師姐怎麼會喜歡你。精靈與獸人可是敵人,我可不能告訴你,大師姐吃了七海的變形草,功力只剩五成了,又生了一個獸人,生生成了一個廢人,真是可憐!
孫悟空垂淚道:是我害了她。
左左格說:你不要再找大師姐了,她不可能離開生命泉水了,她也離開不了妖精森林,除非你鬥技突破聖級領域,到達神級,成為陸地神仙,偷來天尊的仙丹,不然,還是讓她安安靜靜過完一生吧。左左巫,我們走吧!
孫悟空呆呆看著兩姐妹離去,想自己才八品中階,聖級都不是,要到神級,成為活神仙,只怕一這一生是不成了,除非______,搖搖頭,想天下間那來的那麼多天才地寶。他一口氣歇下來再也提不回去,失望到極點,不由買醉熬日子。
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裡,如果沒有什麼緊要事,人們寧願一整天足不出戶。
因此,縣城的大街小巷倒也比平時少了許多嘈雜。
街巷背陰的地方。冬天殘留的積雪和冰溜子正在雨點的敲擊下蝕化,石板街上到處都漫流著骯髒的污水。
風依然是寒冷的。
空蕩蕩的街道上,有時會偶爾走過來一個鄉下人,破氈帽護著腦門,胳膊上挽一筐子土豆或蘿蔔,有氣無力地呼喚著買主。
一天,孫悟空忽見五河城高處隱隱約約有一蒼涼古老的白色建築,甚是荒僻孤獨,不禁將手遙指著,又問人家道:「那白樓何用?」回說是鐘樓。
鐘樓身披暮色,週遭樹木蓊鬱陰森,其形難辨,只頂端被最後一幅夕陽抹了,閃爍著迷離怪譎的光點,似雪白又如粉紅,若有形卻又無象,恍恍悠悠地無端顯出幾分淒艷來,令若詩忽忽若有所動。
正在此時,滾滾蕩蕩、透天徹地地,又暮鐘響起。鐘聲沉重、緩慢、倔強地從鐘樓方向一聲聲向四周盪開,渲瀉著無邊無際的悲愴之情。它不像是發自金屬的鐘,而像是發自一個正在被撕裂的動物的胸腔。
象受傷垂死的野獸的嘶吼。像從不流淚的男人的號啕。鐘聲沉鬱,卻含著直插上蒼的尖嘯;鐘聲平蕩,又有著震憾心靈的顫音。
孫悟空剎那間知道,人這一生有很多事情不能放棄,天地萬物,只有人的奮鬥精神能戰勝這賊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