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毫升的奶，轉瞬間就沒了。陸向冬看著兒子不過癮的可憐樣，問順心：「我再給他來點吧，看樣子不夠。」
順心也不知道，她說：「問問眼科護士吧，她們應該有經驗。」
陸向冬微一思忖，掏出手機直接打給B市的田海防。
「海防，我向冬啊。嗯……團裡怎麼樣？哦，等我回去收拾他！嗯……嗯……好了，我有事要問你，你別跟我扯孟朝陽！什麼事？噢，我想問問你，樂樂月子裡吃奶粉一次的劑量多少？」
田海防驚訝地說：「你不是說我老妹兒奶足夠吃嗎？」
「嗯，這會不夠了！」他沒告訴田海防順心眼睛動手術的事。
田海防努力回想：「90？90毫升！」他確定。
陸向冬掛了手機，回頭笑說：「確實喂少了！」怪不得小東西一副不饜足的模樣。
他重新沖了奶粉，這次沒有麻煩順心，而是自己餵了點點後把他放回嬰兒車哄睡。
護士拿著每天要滴注的抗生素和口服藥物進來，幫她扎上後，叮囑順心休息。陸向冬謝過護士，關上門，回身去櫃子裡拿飯盒。
他俯低身子，摸了摸順心潮濕的額頭：「想吃什麼？粥還是雞湯麵？要不，我開車去遠一點，買你愛吃的灌湯包，好嗎？」他看到順意去買過那種蘇浙風味的灌湯包，她吃得不少。
順心搖搖頭，低聲說：「就喝粥吧，清淡些。」她沒胃口。
陸向冬看看她，「好。」他把呼叫器放在她的手觸碰到的範圍，然後大步走出房門。
病房裡靜靜的。
點點睡得很沉，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衛生間平常喜歡滴水的管子也變得安靜了，她不確定是不是他找人修過，反正，她的眼皮在藥力的作用下越來越沉重。
夢境裡。
她竟然見到了許素卿。
這個溫柔似水，美麗高雅的善良女人，正隱在一片白霧中面含憂傷地望著她。
「順心，我看不見了！」
她愧疚之極，在她面前抬不起頭：「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保住你的眼睛……對不起，許素卿！」
「沒關係，順心……我不會怪你的。」許素卿居然在笑，她伸出手，想握著她，可是順心怎麼夠也夠不到……
眼淚不知怎麼的就下來了……
心痛如絞，渾身無力，她輕輕喊：「許素卿……」她想拉著她，跟她說對不起，是她丟掉了她最寶貴的眼睛……
許素卿的微笑動人心魄，「不要再辛苦了，順心……你摸不到我的……我已經不是你們那個世界的人了……」
她悲怮無比，「不是的……」
「不要再背負我這個心債苦苦掙扎了……向冬是個很好的人，值得你托付一生……他不快樂，我就會不安，順心……好好的愛他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順心……愛他……愛……」許素卿的聲音越來越小，人影也隨之漸漸散去……
「許素卿——」她終於衝破層層白霧，到達剛才的地方，可是一個激靈，意識漸漸從夢境裡甦醒。
一室靜謐。
思緒凌亂，怔忡了片刻，她才憑著細微的感覺和走廊裡的細小的人聲，聽出此刻應是深夜。
眼睛的疼痛比白天來得輕鬆，她習慣性伸手撫向嬰兒床，可是一摸之下，卻驚得一愣。
床，不在了？
「向冬，向冬……」她嘶啞的聲音孤單單的迴盪在病房裡。
無人應答。
手背上的針劑早已經拔去，她撐著身子，額頭冒出冷汗，下床尋找點點。
柔軟的棉拖鞋，放在她習慣的位置，讓她的心稍稍變得安定。她扶著床邊，摩挲著走向嬰兒床的位置，可是腿邁過去，卻踏了個空，她的心又重新揪扯起來，不甘心扶著牆壁朝前挪，等她環繞一周，確定整間病房都沒有點點的時候，她的心一下子破了個大洞，失落、絕望、痛楚和擔憂種種情緒，朝她倏然壓了過來……
「點點……點點……你在哪兒……媽媽要你啊……媽媽不想和你分開……點點……你在哪裡……媽媽保證今後都保護你，陪著你……不離開你……點點……」她的腿惶急中碰到不知什麼東西。
「咚……光……」幾聲巨響，她驚叫著跳起來，手臂伸向前方，胡亂摩挲著，尋找支撐……
門被人大力推開，緊接著，「順心……」熟悉的呼喊，帶著控制不住的驚顫。
溫暖的懷抱，牢牢地把她環住……
「有沒有傷到哪裡，碰到你了嗎？說話啊！順心，別哭……千萬不能哭。你的眼睛還在恢復期！」陸向冬彎下身，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點點……向冬……點點不見了……」她哪裡還顧得上她的眼睛，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暖人心的小東西。
陸向冬把她放在床上，撫摸著她焦急的面頰，輕聲安慰說：「我把點點放在隔壁空出的護士休息室了，他晚上要吃奶粉，我怕影響到你休息。」
「不要……」她情急中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把他帶回來吧，我不怕吵，我想跟他在一起……向冬，你把點點帶回來！」輕聲噥語，哀婉祈求，順心渾不知，她的模樣在昏黃的燈下是多麼的誘人。而她言語背後令人振奮的喻意，也讓陸向冬驚喜若狂。
「順心……你……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