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敏嘴唇哆嗦著，淚水汩汩地流出來……
李春來再也看不下去，他呵斥甥女：「順意，你怎麼說胡話呢！當年，你媽為了生你，在醫院裡受了三天三夜的苦痛，差點把命丟了，才得了你這麼個丫頭，你說你是不是她親生的？」
順意痛苦的大叫：「舅……我媽從來不為我著想，她一門心思都撲在夏順心的身上，無論她做的再錯，統統都是我的錯，可是我犯了錯，媽就會比她重一百倍的罰我……從小到大，媽和爸都喜歡夏順心，不喜歡我，他們把她當成親生的，把我卻當成了外人……舅你看……這次她都要把我給毀了，我媽卻不顧她的身子，跑到這裡來質問我，要我把資料還給她……我不還……我就要把它給毀了，我要讓她也嘗嘗痛苦是什麼滋味！」她說著便往堂屋跑。
「你敢！給我回來……順意——」李春敏情急之下要去追，可是剛邁了一步，她就晃了晃，朝磚地上一頭栽下去。
「大姐——」
「媽——」
在場的人心神俱散，圍著陷入昏迷之中的李春敏亂作一團。李春來狠勁掐著李春敏的人中，讓妻子去拿水，慢慢的，手底下虛弱得宛如一張紙似的人，才噓出一口氣，悠悠醒轉……
「媽……」順意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淚水，撲在李春敏的身上痛哭失聲……
李春敏艱難的抬起手，撫摸著順意的頭，流著淚說：「順意啊……媽對不住你，是媽忽略了你的感受，沒能讓你們姐妹好好相處，是媽的過錯啊……可是你知道嗎？在媽的眼裡，你和你姐都是我的親生孩子，沒有任何的區別。」
她的手在順意的肩上安撫著：「順意，打小你就是個惹人喜愛的小丫頭，廠區裡的工人都知道夏家有個漂亮的小公主。那個時候的你，天真浪漫，心地善良，小小的年紀就知道疼人，你喜歡纏著你姐，讓她帶著你玩，喜歡啃著手指頭，盯著別人家裡相親相愛的姊妹問你姐，她為什麼不那樣對你。你太小，不懂她正因為你爸和我又生了你的緣故，對你產生了隔閡。她懂事了，變得脾氣乖張，性子冷漠，在學校和在家裡判若兩人。儘管我和你爸發現苗頭勸說過很多次，可是你姐，卻固執的不肯轉變分毫。後來，你也漸漸懂事了，當你的眼裡出現令人心驚的恨意的時候，我和你爸才赫然發現，我們做錯了。我們沒有保住任何的一個孩子不受傷害，反而讓你們積怨日深……」李春敏因為傷痛的回憶，表情顯得格外的痛楚。
李春來要抱起她進堂屋，可是李春敏卻掙扎著拒絕。
「讓我說完……」
她喘了半天，才接著說：「順意，你該多體諒你姐，她自幼喪母，沒等接受我的存在，你又降生了，她自然排斥我們。你不要總抓著當年的事情不放，要知道，當年，你姐對你也不是完全無情，她也是關心你的，只是你們都不肯放下心中執念，只能讓大好的機會白白溜走……」
順意倏然揚頭，倔強地反駁：「她？對我關心？」
李春敏看著她，點點頭。「你還不知道吧，當年你被外校的小流氓糾纏，你姐聽說了，孤身一人去找那群壞孩子打架，你還記得不，你姐那天頭被包成粽子一樣回家被你爸爸罰跪的事？你以為她是犯了什麼錯？」她的眼裡盈滿淚光，「她都是為了你啊……傻孩子……」
順意驚呆了。
她怎麼可能忘呢，順心受了傷還被爸爸罰跪的時候，她在旁邊幸災樂禍，不知道有多開心，覺得爸爸替她出了口惡氣，她終於不用暗自使絆兒，才能讓她受罰了。此後很長時間，她都還拿罰跪的事情嘲笑順心，笑她自不量力，學小流氓打架，惹爸爸生氣……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順心當年受傷的真正原因竟是因為要保護自己。
「媽……」她簡直不敢相信。
李春敏的淚順著面頰淌到順意的手上，灼燙著她冰冷驚悸的心。
「順意啊……你還記得那年冬天，我們家門口突然多出來的煤球垛吧……那不是好心的鄰居幫我們搬的，而是你姐，是她用了大半個晚上，把雪地裡的煤球搬到家來的……還有你中考時，那些你說特別有用的複習資料，也不是院子裡的誰給的，而是你姐，一趟趟從學校宿舍背來的……她的眼睛熬得通紅，見了我只說，讓你好好複習，別給夏家丟人……她除了嘴硬以外，還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呢？順意……你好好想想吧，我明天不在了，這世界上和你最親的人是誰？」
順意緊攥著母親的手，頭漸漸低下去……
李春敏無限哀傷地說：「你爸去世的時候，他最放心不下什麼？不就是你們兩姐妹嗎？你忘了，那年的春節，你爸都對你說什麼了？」
夏落英說，順心和順意是一家人，順心順意永遠也不能拆開了念……
「媽——」懷裡的順意哭聲漸大，最後轉成委屈的悲嚎……
成長的20幾年，她第一次在母親面前盡情釋放自己的情緒，怨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她到今天才明白，她的無知和自以為是，對家人犯下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媽……是我害死了爸……是我當年氣我姐，讓她失控撞向公交車，連累爸去世的……我是個有罪的人，媽……您打我吧……是我的罪過……害了整個家……媽……」她拿起母親的手，朝自己臉上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