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肩的顫動惹醒了她肩頭的小無憂,孩子一睜開眼睛,發現天黑了,本能的輕喊一聲:「娘親……」
晚清側首看他,卻忘記了自己的臉上已經淚流成河。
小無憂揉著自己的眼睛,見到她哭了,不由面容有些詫異,還問:「娘親,你哭了?」
晚清搖了搖螓首,將他放下,自己跪在地上將他抱在臂膀裡,她不想讓孩子看見自己這麼,但她忍不住眼裡的淚水,就像天空的雨一直在下一樣,是她無法控制的了!
不遠處,赫連城就看著她,見她摟著孩子,他知道她哭了!
這個地方對她而言有了太多的過往,比起皇城的齊王府,這裡有著她更多的生活片段。
赫連城知道晚清又想起了莫靖的死,當年他趕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和他們的女兒就是死在這裡的。
他的心也在痛,內心也在哭泣,眼神比起此刻的夜還要暗……
無憂雙手抱著她,可是他太小了,抱不到她的整個身體,但他懂得安慰她,柔柔的說:「娘親不哭,無憂保護你……」
晚清泣不成聲,有幾滴眼淚是滴在了小丫頭的臉上,只是孩子睡得太熟了,並沒有因此而醒來。
她哭了很久,心情一直無法平復,而赫連城也在那裡站了很久,直到看著他們去了幽冥宮。
赫連城沒有再跟進去,他很清楚鬼門的設計,尤其是這座宮殿,雖然密室之內石壁厚實,但外面的聲音,裡面是可以聽到的。
他不想晚清知道自己跟了他們一路,更加不希望晚清看見他來了,眼裡浮現厭惡和憎恨,他自問自己沒有那個勇氣。
本來他送他們到這裡應該足夠了,他自己說的,只要晚清母子平安抵達碓城的鬼門,他就回去的,但一連十多天的跟隨,他現在捨不得了,還自我解釋起來,再留三天,就三天,等他看著無憂適應這裡了,他就走……
其實他根本就捨不得離開他們,他不想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想一輩子在思念中渡過,他想和他們在一起,就像這兩年一樣,雖然過得提心吊膽,可至少他還能與他們在一起。
赫連城沒有在鬼門內亂走動,更加沒有在幽靈院呆著,他知道晚清很喜歡這個地方,擔心她可能會來。
只有一個地方她是不會去的,那就是當初他還是無痕以無痕的身份留在鬼門的房間,只有那個院子她不曾去過,也不會去。
他是那麼瞭解她,就是因為太熟悉她了,心頭才會痛!
而密室內,這裡很安靜,也很乾淨,雖然過去兩年了,但這裡沒有並沒有積累太多的灰塵,晚清只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很快就變得一如往昔了。
「娘親,你還不睡嗎?」無憂問道,他已經被她抱在了玉床上,小丫頭則放在了裡床。
「你先睡,娘親在這裡守著你們。」晚清坐在床邊,給他們拉攏好了被子,柔荑輕輕的拍著他的胸膛,好讓他快點入睡。
無憂聽話的點了點頭,躺下以後依舊睜著眼睛看著她,小手裡還握著她的另一隻手,好像他還在為她剛才的哭泣心有餘悸。
「睡吧,乖……」晚清又道,聲線有些啞,但依舊很溫柔。
「嗯。」無憂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閉上了黑亮的眼睛,漸漸的,他也進入了夢鄉。
晚清在榻邊陪了他們許久,直到孩子們的都睡熟了她才起身去了隔壁的石室,那裡也就是莫靖住的房間。
這間密室的格局和她的房間一樣,由於莫靖喜歡畫畫,所以房裡比她多了一張文案,上面依舊擺放著文房四寶,可硯台裡的墨汁早就干了。
晚清的心口又漲又酸,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令她難以遏制住起伏的心情。
她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最該死的人,但事到如今卻只有她活了下來,他們兩兄弟從小就護她,將自由的機會給了她,可是到頭來他們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連她的一個承諾都沒有就走了。
晚清很想他們,心裡在念著他們兩人的名字,還想說讓他們再等等,她很快就會來找他們!
這一晚她根本沒法合眼,在莫靖的房間坐到天明她才離開了幽冥宮。
她想去看看這裡還有沒有吃的,就算她自己可以不吃,可是無憂醒來以後一定不能餓著。
晚清去了廚房,一路上很安靜,清晨的霧氣也很重,但殿門開啟的瞬間,赫連城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同樣的,他也是一夜未眠,而且在後半夜的時候他就在這裡等著天亮了!
他見晚清好像是往廚房那裡走去了,心想她是去給孩子準備吃的,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他可以進入密室看看兩個孩子。
一眨眼都過去半月了,不知道兒子有沒有向他呢?
赫連城想著,抓緊時間進入了幽冥宮,駕輕就熟的進入了密室內。
當他進入晚清的那間房間時,小無憂還在睡著,反倒的女兒已經醒了,可她很乖,居然沒有哭鬧,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瞳看著上方。
赫連城輕手輕腳的走近玉床邊,坐下以後就忍不住的的抬起了溫暖的大掌輕輕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臉,然後又撫了撫女兒,眼裡滿是愛憐。
他們還那麼小,身邊怎麼可以沒有父親呢?
赫連城越看越捨不得與他們分開,還將女兒抱了起來,看著小丫頭這麼天真爛漫的看著自己,他在想,如果等她長大了,他們又沒有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她會忘記他就是她的爹呢?
「瑾兒,你會不會忘記爹啊?」赫連城輕聲問她,指腹輕輕摸著她的小臉。
小丫頭沒法說話,可是她的眼神好像已經在回答他了。
赫連城還是不能放心,只要沒有親眼看著她長大,他的心裡就會閃過很過的可能。
他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真想一直抱著她不放手。
而小丫頭好像也很喜歡他,在他的懷裡很安靜,反而在他放下以後,孩子去顯得有些不適了。
赫連城聽到了聲音,知道晚清回來了,他只能將女兒輕輕的放下,趕緊離開房裡。
小丫頭一離開他的懷抱就皺了皺眉心,不到三秒的時間她就哭了。
孩子的啼哭聲在密室內顯得很響亮,就連正在做美夢的無憂都被她吵醒了。
小傢伙一睜開眼睛,眉心就是緊緊擰著的,他都沒誰飽呢,就被吵醒了,也顯得有些不高興,但他也是一個稱職的哥哥,知道先去關心一下妹妹。
「妹妹不哭……」無憂有模有樣的學著晚清的樣子輕輕拍著小丫頭,可她很不給面子,哭的越來越厲害。
無憂畢竟也是一個兩歲多的孩子,也會害怕,也會感到無措,他見妹妹一直哭,也有些害怕了,開始喊起晚清來:「娘親……娘親……。」叫了兩聲以後沒人回應,他又本能的喊道:「父王……」
赫連城就在隔壁的密室,聽到孩子的哭聲和喊聲,他是又急又心疼,但他不能出去,因為晚清很快就回來了。
「娘親……父王……」無憂還在喊,持續幾聲之後還是沒有人應答他,小傢伙也哭了,他以為晚清不要他了!
聽到哭聲,晚清加快了腳步趕回了房裡,手裡端著的湯汁也灑出了幾許來。
「怎麼了?」晚清的心都懸了起來,聽到兒子和女兒都在哭,她以為他們兩人摔著了。
「娘親……嗚嗚……」無憂看她回來了,哭的反而更傷心了,等她一到榻邊他就撲到了她的懷裡。
「娘在這裡,別怕,不哭了,乖!」晚清柔聲安慰,一手還輕輕的撫著他的後背,眼神則看著裡床的女兒,一手輕輕的拍著襁褓,用這樣的方式來哄騙她。
兩個小傢伙漸漸止住了哭聲,小鼻子紅彤彤的,鼻翼一張一合,眼睫毛上還沾著亮晶晶的眼淚,模樣很是可憐。
「娘親,你是不是不要無憂了?」無憂抽泣問道,剛才他真的好怕。
「怎麼會呢?你是娘親的心肝寶貝。」晚清回道,懷裡已經抱著女兒了,小丫頭正在吃著母乳,小嘴嘟嘟的,很可愛。
無憂看著她,眼神懦懦的,好像還是有些心慌。
「乖,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晚清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自己舀著碗裡的湯汁。
小傢伙吃的也不多,剛才這麼一嚇就更沒什麼食慾了。
晚清的心裡又多了一層陰霾,剛才她只不過離開一小會,孩子就被嚇成這樣,如果她永遠都不會來了,他們會怎麼樣呢?
「無憂,一會娘親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晚清斂了心神問道,她帶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山上看看那株七彩幽曇花是不是開花了,算算時間,從種下到現在,也快三年了。
「嗯。」小傢伙用力點了一下腦袋,小嘴邊還沾了一些湯汁都不知,還是晚清給他擦拭掉的。
簡單的吃過早膳以後,晚清就帶著兒女去了後山,而且還是從房裡的密道走的。
從這裡到後山的空地比較近,而且還能經過莫邪的衣冠塚。
當她和孩子們來到擺放石棺的密室時,她特意停了下來。
無憂看了一眼密室,見地上擺放了很多的箱子,裡面裝得是金銀珠寶,而石棺的旁邊則散落了很多書籍,那些都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典,可是現在卻被所以的扔在了地上。
晚清記得當初她和莫靖是將書放在石棺裡的,可那次她死命懸一線的時候,莫靖將她放在了石棺裡,裡面的書就被全都扔了出來,後來她病好了,他們也沒有來收拾。
一轉眼,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每一次她遇到危險的時候都能逢凶化吉,可是那些幫她的,愛她的人卻沒能死裡逃生,她覺得上天很不公平,明明該死的人卻活著,而應該活著的人卻已經死了……
「娘親!」無憂見她出神的盯著石棺看,又輕輕的喊了她一聲。
「我們走吧。」晚清幽幽啟聲,低頭看著他,牽著他的小手離開了這裡。
他們母子三人上了山,從山腳到山腰有一段距離,她是背著無憂上去的。
「無憂,你一定不記得了,小時候娘親帶你來過這裡。」晚清一邊走一邊說,似乎這個地方一點都沒有變。
「是嗎?」無憂疑惑的啟聲,覺得自己一點影響都沒有。
晚清又道:「娘親和你在山腰種下了一株花,不知道我們這次來會不會見到它開花。」
無憂環著她的脖子,對她說的話他根本就沒有記憶。
一個時辰以後他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晚清將孩子放下,重新牽著他的手來到了七彩幽曇花的面前。
「還沒有開花,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晚清有些失望的說,眼裡的眸彩又暗了幾分,她覺得自己是沒有機會再看見莫靖所說的那一瞬間的美景了。
無憂很安靜,盯著那株已經發了芽的植物看,眼神很專注。
晚清蹲下了身體,摟著他的小身體問:「這就是無憂和娘親一起種下的曇花,你莫爹爹說它開花的時候是世上最美麗的。」
無憂疑惑了,擰了眉心問:「誰是莫爹爹?」
「一個很疼愛無憂的人,你的名字也是他起的,無憂無慮,莫無憂……」晚清說道,也知道孩子未必能懂,可她只是想讓她知道在他的世界裡,曾經有一個這樣的男人出現過,他比任何人都愛他,更甚至他的命也是由他的手才能延續的。
「那他在哪裡?」無憂問道。
「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不久後娘親就要去找他了。」晚清這麼回答,眼裡還有了笑意,柔柔的,充滿了溫情。
「無憂也去。」小傢伙立即接話,不管她去哪裡,他都要跟去!
然而,晚清卻搖了搖頭,摸著他的臉頰啟聲道:「那個地方太遠了,無憂還太小,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