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並不後悔自己是用尊嚴來換回留在她的身邊的,也不在乎如今的狼狽和卑微。他只得這樣的隱瞞不會太長久,可他心中依然存在著僥倖,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他此生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能守在她的身邊,即使不是光明正大的也沒有關係。
誰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世上唯一知曉的人已經全都死了,而死人的嘴巴也是最能守住秘密的。
江湖中人都知道行癡已故,而且還是死在了晚清的手中,可卻不知道與他齊名的另一個男人如今也已經命喪黃泉,就算有一天有人有本事進入陰山密林的小築,也絕對不會看見西門雪,向他打聽赫連城當日前來這裡之後的下落,更加不會知道他的關門弟子早已病故,如今混入鬼門風生水起的男人是另一人假扮的。
不得不說當日行癡和他一起策劃這個計謀很周詳,只要赫連城自己不開口說出來,絕對可以稱為天衣無縫。不過,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就算今日他可以瞞天過海,可難保明天他的身份不會被拆穿。不管怎麼說,他始終都不是真正的無痕,也無法擺脫他身為赫連城的時候與生俱來的一些特性!
這個世上最瞭解他的人是晚清,而他最想隱瞞的人也是她,但日後可能發現他身份的人也會是她!
……。
一連幾天,晚清和無痕都在密室裡抓緊時間專研醫術,不但如此,晚清還教他一些防毒之術。
當年的晚清已經醫毒雙絕,再加上這兩年她的修為,用毒之法就更甚從前了!
無痕學的很認真,開始的時候,他施毒時還會讓自己沾上毒,可慢慢的,他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一點都不像是初學者。
晚清嘴上沒有說什麼,可是心裡卻很驚歎他的本事。像他這樣的人大有能力統籌天下,根本就不必要委身鬼門做一個小小的護法。
「你學的很快,似乎不用多久,你的本事不會在本宮之下了!」晚清淡聲道,聽起來像是一種稱讚,可是仔細聽聽,似乎還有一種微寒攝意在,令人需要深思之後才能回答。
無痕心深似海,瞧一瞧她的眼神,再憑自己對她的瞭解,他也知道,其實她並不喜歡他太聰明。
現在的晚清就如女皇一樣,功高蓋主之後總是會威脅到她,再加上她現在內力只剩下一層,左手又等同廢掉了,若是遇上強敵,她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力!
無痕不卑不亢,但又不太強勢的啟聲回道:「屬下能有今日的成績,全是宮主一手訓練出來的,屬下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晚清微笑,但笑意並不到眼底。
最近這段時間,她越是將眼前的男人磨礪成鋒利的劍刃,她的心裡就越是不安。
其實這一次她也是在賭,用自己性命和鬼門作為賭注。一旦她輸了,她將一無所有,死不瞑目!
無痕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無法令她完完全全的相信自己,只有靠行動才能證明,他不會對她有任何的異心!
「請宮主相信屬下。」無痕又道。
晚清沒有說什麼,轉移了話題開口,「這些藥材你一定要熟記住,千萬不能弄錯,知道嗎?」
無痕眸色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晚清站了起來,邁步的同時又開口道:「本宮累了,先回房休息,你自己慢慢學吧!」
無痕也站了起來,立在座位那裡,說:「恭送宮主!」
晚清回了自己的密室,她並沒有如她剛才說的那樣躺下休息,而是盤膝而坐開始打坐調息!
自從莫靖離開之後,她已經開始悄悄的運功調息內力。她希望在短時間內可以提高一些內力,趁著還沒有被人發現她現在只剩下一層內力的時候,盡快找到魔宮的炎烈,將這個大麻煩剷除掉才行!
轉眼間都已經快一個月了,可是青鸞那裡卻遲遲沒有打聽到炎烈的下落。
晚清覺得這丫頭辦事越來越不利了,且不說憑他們鬼門如今在江湖的實力,要找幾個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就拿這件事來說,都已經一個月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實在令她失望!
這一次,晚清不能坐等炎烈他們主動找上門來,她這輩子視為敵人的幾個男人都和她來陰的,不是躲起來,就從此銷聲匿跡,似乎只要他們不出現,她就找到他們一樣!
………
不知不覺,又到了晌午,每天這個時候,幽冥殿外總有鬼者敲門,而密室的設計是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響的。
晚清已經打坐一個多時辰了,聽到聲音後才睜開了眼睛,當她步出密室的時候,無痕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
兩人一同離開了密室,殿外的鬼者聽到她的指令後才推門進入,手裡還端著一些食物。
晚清掃視了一眼托盤上的菜餚,全都是她特意命人做著,而且色香味俱全,沒有任何蹊蹺之處。
「傳青護法立即過來!」晚清平聲吩咐,並沒有打算用膳,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送膳食的鬼者頷首領命,放下東西之後就速速退下了。
無痕立在一旁沉默不語,心裡卻明白她突然召見青鸞的用意。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密室鑽研醫術,晚清很少過問門中的事情,繼而也就沒有追問炎烈現在的下落。
沒一會,青鸞就趕來了,一身的黑色勁裝令她顯得英姿颯爽,而且杏眸之中還有一絲殺手獨有的戾氣和平冷之光。
「參見宮主!」青鸞抱拳低頭,恭敬行禮道。
晚清已經坐在了高處的寶座上,儼如女皇一樣,冷傲的氣質,淡漠的眼神,還有啟口時那沒有溫度的聲線都帶著懾人的魅力!
「本宮讓你查的事進展如何了?」晚清問道,漆黑的瞳孔中總是有層冰霜渡上一樣,也只有在和莫靖對視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才像尋常女子那樣平和!
青鸞將螓首低垂的更下,雙眉也不由擰了起來,沉聲道:「宮主恕罪,屬下還在查!」
其實青鸞在前幾天已經得知炎烈的下落了,只不過那個男人傷的很重,當日晚清的一掌不但費了他五層內力,還震傷了他的心脈,若不是他呃精通醫毒之術,想必受了這樣的傷一定難以在短時間內下地行走,就算不丟了性命,也會成為廢人!
青鸞與炎烈已經有了共識,他們現在是一條線是螞蚱,她當然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合作人出事,日後她能不能坐上晚清的位置,那個男人的作用對他來說很重要!
而一直精明如她的晚清則擰起了眉心,冷喝道:「你是怎麼辦事的!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鬼門上下養的全都是廢人不成?」
晚清是一個鮮少動怒的人,她的情緒總是被她掩飾的很好,除了瞭解她的人之外可以判斷她的微怒和平靜心情之外,其他人根本就無法精確的揣摩她的想法。
青鸞自知辦事不利,隨即單膝跪下,低頭道:「宮主恕罪!」
一旁的無痕將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裡,由於青鸞至始至終都低著頭,他無法看清她臉上和眼裡的細微神情,也就不知道她現在的害怕只不過是裝出來的。
晚清寒著一雙清眸,目光一掃落在無痕的身上,還指名道:「無痕,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盡快找到炎烈的下落。本宮不希望再等,明白嗎?」
「是宮主!」無痕鏗鏘道。
可這時青鸞卻又急聲喊道:「宮主!」話聲匍出紅唇的時候,螓首也抬了起來看著晚清,說:「宮主,還請宮主將這件事交給屬下去辦,屬下一定會盡快找到魔宮餘孽的下落,還望宮主能給屬下將功補過的機會!」
為此,無痕的 利眸還蹙了一下,看著跪在那裡的女子瞇動了一下眼簾。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女人,只不過,憑感覺而言,他覺得青鸞已經心懷歹念,而且還不單單是針對他的,是衝著整個鬼門而來的。
如果在以前,像這樣的眼中釘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拔出,讓她沒有機會再在他的眼前出現,可是現在,他在鬼門也不過是一名護法而已,縱使得到晚清的器重,但與青鸞也是平起平坐的,他根本就能私下做任何事,一旦處理的不好,不僅不能剷除這個麻煩,反而還會弄巧成拙,令自己陷入可疑之境。
無痕覺得,他是時候動用自己原來的勢力來除掉這個礙眼的女人,既然無痕這個身份不能做些什麼,可是赫連城的身份卻可以!
突然間,無痕想到了現在還在碓城的赫連風,只要與他取得聯繫,讓他動用皇室的力量來殺了她,那就不會引人懷疑了!
………
眼下,無痕和青鸞都在等著晚清最後的決定,在她還沒有開口的時候,無痕俯首道:「屬下願為宮主效犬馬之勞,還望宮主能給屬下這次機會!」
晚清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流轉,微擰的眉心也看出了她現在在思量如何做抉擇!
說實話,晚清現在對青鸞的做事效率越來越失望,可是她對她的衷心還是很信任的,而無痕就不同了。他加入鬼門的時間尚淺,他的師父又與赫連城有所聯繫,這些可疑之處都令她對他有所保留!
最後,晚清說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人去辦,若是半月內再找不到炎烈的下落,宮本定不輕饒你們!」
「是!」兩人同聲應道,私底下,青鸞卻側過螓首,用眼角的餘光狠狠的瞪了一眼無痕,心裡還在腹誹他是一根一定要拔出的眼中釘!
同樣的,在無痕的心裡,他也有了剷除她的念頭,為了晚清的安全著想,他不會讓任何危害她的任何可能性存在!
晚清想冷靜一會,吩咐完之後,她讓他們全都離開了幽冥宮,自己在裡面呆了一會,然後也出去了。
她去了後山的空地看望莫邪,只要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她都會來那裡,將心中的鬱悶和已經不在人世的他說說說,似乎這樣的方式才能消除她心裡的鬱悶。
而另一邊,無痕和青鸞一同步出幽冥宮以後,兩人所走的方向都是一致的,眼下他們準備離開鬼門去查探炎烈的下落。
走在路上的時候,青鸞主動開口道:「若是你找到炎烈的下落,記得先通知我,否則打草驚蛇壞了宮主的大事,我可不想陪你一同受罰!」
無痕面無表情,雙眸冽冽生寒,抿著菲薄的雙唇一言不發,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青鸞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對自己的態度,彷彿在他的眼裡,除了晚清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存在的。
「喂,我和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青鸞加快腳步攔在他的面前,揚起了下顎傲慢道。
「讓開!」無痕冷道,似乎上次他對她的警告她已經忘記了,居然還敢來挑釁他!
「無痕,你少囂張,怎麼說我在鬼門的時間也比你,宮主信我多過信你,別自以為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我告訴你,就算宮主在器重你,你也不過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別妄想可以取代誰!」青鸞的這番話是有深意的,尤其是最後一句,那個『他』擺明是在說莫靖了!
無痕瞇動了眼簾,瞳仁中彷彿驟然變化的天氣,一下子暗沉了下來,令人突覺得恐怖的氣焰在四周盤旋不散!
青鸞瑟縮了一下心房,懼意來的很快,就算她刻意隱藏,可是內心的害怕還是令她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
兩人僵立對視了一會,最後,青鸞還是敵不過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酷氣焰有了退讓。
縱使她再不心甘情願,也只能移動腳步。
無痕在邁開腳步的時候,也不吝嗇的說了一句,低冷的語調令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效力於人的屬下,反而更像發號施令的王者。他說:「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要說,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