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皖兒能聽見的只有兩道各自不同速率的呼吸,一個是她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還有就是來自黑衣人的——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餓鬼,鼻孔喘出寒冷的氣體,沙啞的呼吸聲緩慢沉穩,卻似陰風怒號,甚至能感受到森森寒意從背後襲來。
皖兒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該怎樣面對。
對方帶來的威懾實在是太強悍了,那種絕對壓倒性的實力單是這簡單的一個轉身就能讓人強烈的感受到,甚至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翎皖兒能察覺到那一直懸掛在頭頂上的火爐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腦袋上像頂著天,黑壓壓的雲一層一層的壓下來,企圖把皖兒的背壓下去,將四肢壓的癱倒在地上才可以。
「啊!」
一聲尖銳淒慘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像是黑夜裡陰風襲來的怪聲,極端地尖銳刺耳,如果說聲波是有形體的話,那這一定是圓錐形的尖刺。皖兒被這慘叫給分散了些注意力,眼中看見七號面對著自己,驟然跪倒在地上,雙手勉強支撐著上身,頭低低地低著,髮絲漫過額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沉重急促的呼吸聲連綿不斷,甚至還像是低低的在哭泣!
那絕對不是恐懼的結果,而是七號此刻正承受著超出他承受範圍極限的壓力!
那後面的人……
皖兒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與七號相比,後面不少女人身子骨比七號弱上了不是一星半點,現在被這突如其來的壓力一弄,那豈不都要散架了?皖兒已經無法想像後面的人接二連三的如同人體骨架的模型散架一般,乒乒乓乓的骨頭掉落在地上,彈起,然後是大腿骨,又接連蹦起,還有被擠爆掉的血管接連爆開……
還好皖兒在這之前沒有吃什麼東西,不然一定會被自己的假象弄得範圍全都吐出來的。
只是這些假象,很快就要變為現實了。
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皖兒能夠形象的把它描繪成烏雲密佈的天空壓在自己肩上,但雲是很輕的,所以皖兒並沒有多大的障礙,倒是對面的七號臉色越來越痛苦,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掙扎著抬起頭貪婪的大吸了一口氣,隨後像被千斤頂狠狠壓下,腦袋幾乎要緊貼在地面,四肢已經有些陷了下去,一個淺淺的坑窪在周圍形成,翹起的板磚「啪」的一聲脆響斷成了兩半,沒有掙扎沒有哀嚎靜靜的蹦起來,卻又像被人從空中用球拍拍了下去,掉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彈起來。
「噗!」
七號朝外猛吐了一口鮮血,可就連血液也無法在這樣的空間裡分撒得太遠,有部分直接是被巨大的壓強直壓而下落在七號的衣口處,混著黑色的衣服慢慢變成了暗紫色,像是染上去的詭異的條紋。
身後又傳來數聲尖銳刺耳的哀嚎,皖兒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出人命,眼前這人似乎「人命關天」的概念,或許連這詞怎麼寫的都不知道。
皖兒試圖調動自己僅存的玄力,卻發現玄力附在身上並不費力,可以做到縮放自如的地步,可一旦離開了身體一定的距離就像被人抓住的蛇一樣,對付蛇的方法有兩種最有效,一個是打蛇打七寸,還有一個就是讓蛇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而皖兒現在就像是被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夠讓自己不受到那看上去很恐怖的壓力的影響,然後什麼也做不到的看著眼前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在自己眼前爆體身亡,還是一步一步的、一分一秒的,忍受著那種極端的痛苦,想死卻死不了,只能讓自己痛的麻痺失去知覺或許才能了斷。
這不僅僅是對他們的煎熬,對看著的皖兒,也是一種極其難耐的煎熬。
如果換做普通人,一般的心態和精神,估計早就瘋了。
「住手,快住手啊!」
皖兒慌張的喊著,黑衣人卻沒有住手的意思,頭頂的壓力仍然不斷增強,對皖兒的作用卻像平緩上升的直線驟然成了平行狀態,皖兒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七號卻是張大了嘴巴,全身皮膚、指甲、嘴唇青紫、瞳孔散大,眼中是數不盡的痛苦難耐,半昏半醒的狀態下全是本能的逼迫自己進行無用的呼吸。
「怎麼可能!」
皖兒的呼喊並沒有帶來什麼效果,黑色的斗篷地下傳來了驚訝不解的驚歎,蒼老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巫婆的詭笑,黑衣人就像是一台老舊的音響,裡面掉進了沙子,發出聲音時震動起沙子顫抖。
皖兒上前走了幾步,可這一舉動似乎極大地觸怒了黑衣人,頭上的壓力增長的速度毫無預兆的加快了幾倍,七號終於完完全全的昏迷了過去,臉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手指開始泛出不合時宜的紫紅色,隱隱有血絲滲透出來的跡象,這並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你究竟是什麼人?!」
斗篷下的驚歎頓時轉變成了怒吼的質問,強大的玄力不經意間從斗篷中傳了出來,如同千百股狂風從黑色的斗篷裡狂獸般衝出,皖兒勉強支起玄力將狂風擋在外面。
黑衣人突然的轉變讓皖兒措手不及,尤其是那句「究竟是什麼人」讓皖兒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難道這個問題不應該她來問的嗎?這個人究竟打算幹什麼?難道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就亂摻和事情隨意的編排自己的行動?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瘋子吧!
這些當然不會是當時皖兒所想的,一切純屬後來回憶後慮時的抱怨,此刻的皖兒幾乎只有一個念頭,逃!
對方根本就不是她現在這個層次能夠面對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可以對他的威壓具有絕對的免疫,但顯然這個免疫性觸怒了這個瘋子,瘋子發起瘋來根本就不是人能抵擋的!
但對方的攻勢也很快,見皖兒有多餘的動作,身邊的狂風不減反增,強大的氣流直衝向皖兒,後方凝聚而成的巨大倒影構成了一幅複雜的圖案,上方每一絲的玄力其精純度都遠遠的讓皖兒無法抵擋,皖兒的耳邊頓時響起了千百萬人的吟唱,這種聽不清字句卻字字錐心的吟唱皖兒聽過,便是在與天罰契約之時!但現在的氣勢更宏大!效果更加的顯著!簡直就如身在沙場,千軍萬馬奔騰如浪!
根本不可能避開!強大的咒文死死的鎖定了皖兒,皖兒發現自己連挪動的可能都麼有了,身體像是被定格在半空中,而她還保持著朝後倒去的姿勢——死定了!
「轟!」
皖兒眼前一花,像是巨大的爆炸驟然在眼前產生,而她還未能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便覺得腰上有雙手緊緊地摟起,身體隨之穿梭在飛揚的塵霧中。皖兒的大腦已經無法分析究竟發生了什麼,直到有一股清風襲面而來,溫潤的觸感讓皖兒清醒了過來,右手不自覺的搭在了摟著腰間的手臂上。
當可見度漸漸的恢復,皖兒便見到對面的黑衣人身子狠狠地顫抖了一下,隨後是瘋狂的笑聲傳入耳中,一前一後的變化更體現了他的喜怒無常,如果是平時,皖兒一定會覺得那個人真的瘋了,可當目光停留在身邊穩重呼吸的人的臉上時,皖兒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情緒去對待才好了。
喜悅?驚訝?激動?還是死裡逃生的慶幸?
最後是狂喜佔據了上風。
「洛……洛!真的是你?!」
久違的人出現在了眼前,雖然從不同的渠道明白此人一直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實際上並未離開的太遠,但現在親眼看見,皖兒還是有說不出的驚訝和狂喜。如果現在翎冥也在身邊的話,肯定會是跟她一樣的心情,只可惜他還在萬毒窟內,只有她一個人在此。
皖兒第一個想法便是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剛才的危機感已經完全的拋在了腦後,就算有殘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喜悅給完全埋沒了,之後皖兒才注意到,洛的神情並不算是輕鬆。
洛的臉上還是帶著笑意,不過皖兒能明白那笑意背後的複雜情緒。
「秦家晚輩之中第一人,秦洛,你可終於出來了。」
黑衣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有種烏鴉嘴一樣的厭惡感。它就像是給潑了一盆冷水,皖兒也才注意到現在似乎不是敘舊的時候。輕輕的鬆開一直緊緊抓住的手臂,但後者卻沒有放鬆的意思,只是把皖兒拉到了身後,卻沒有放開。
「你們如此大費周章的為難她,目的不就是我嗎?我若再不出來,恐怕也有點對不起你們了。」秦洛笑道,語速是那麼從容不迫,好像只是在交友聊天,品茶閒談一般。
「如此簡單的破了我的陣法,你可真是不簡單。看樣子秦家也沒瞎眼,知道要給你絕對安全的保護才行,不然損失了這麼一人,就連秦家也擔負不起這損失啊!」
黑衣人頗為讚歎道,秦洛卻不領對方的情,對方先後3次提起秦家,不應該是不知道自己背景的人,而正因為知道自己的背景還敢一次又一次的逼他,甚至用皖兒來逼自己出來,背後也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別跟我說這些客套話,身為堂堂天神,參與小家族間的爭執,幹出這種勾當,還來威脅我,你這樣算是敬過我?」秦洛聲音有些冷淡,可從他口中說出,卻如此自然,讓人提不起火氣,更有種自愧的感覺。
「好!老夫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但作為誠意,可否請你把暗中的『影團』叫出來?」
黑衣人嘿嘿一笑,指了指周圍的陰影處,皖兒望去,卻並沒有見到什麼人。
「都出來吧,該在的人都在,不該在的人也沒了知覺,而且這種事情是毫無意義的,『影團』再強,也不可能敵過一名真正的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