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玄力彌補於此,自從皖兒走進這裡的那一刻開始,便覺得一直有種十分舒適的涼風拂面而來,輕柔的像是狐玉的毛髮,帶著些許溫潤的感覺,如同陽光般輕和,被吹的十分愜意,讓人有種喪失了鬥志,渴望投入母親懷裡的感受。
皖兒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倦意打散,旋即警惕的觀察周圍。
這裡只能算是一塊水晶溶洞,而牆壁平滑得像是打了蠟一樣,倒映著皖兒驚慌的面容,菱角分明的水晶岩塊井然有序的排列在一旁,除了佈局的差異外,東南西北幾乎沒有差距,皖兒就像是進了一個巨大擺滿的鏡子的房間的,無論何處都倒映著自己的身影,投影中的臉異常慘白,眨了眨眼睛看著鏡子外的皖兒。
然後,最中央,一塊高高隆起的高台之長,翎冥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俯視著下方的皖兒,似乎很滿意這一切給她帶來的震撼,就像一名藝術家,創造了這個奇異的地方,然後見到遊人讚不絕口的評價著自己的藝術品——只不過他的眼神更像是對待獵物的目光,皖兒覺得。
皖兒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眼前的翎冥看上去是那麼自然,那麼正常,正常到讓她有種陌生的感覺。
皖兒沒有上前,翎冥卻毫不介意的走了下來。
他的每一步都是那麼有力,矯健的步履踏在晶瑩剔透的台階上,他走的並不慢,卻讓皖兒有種相隔百年的錯覺,當她反應過來時,翎冥已經來到了跟前,臉上帶著一開始的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皖兒不知道自己看見翎冥似乎「沒有事」時,該不該鬆口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放鬆下來,這才想起另外兩人一直沒有出聲,回頭望去卻看見翎天和翎昊根本就不在後面!
「他們兩個呢?」
皖兒終於找到了話題,特意避開翎冥朝她伸來的手,撓了撓頭髮,又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對,趕忙縮了回來,慌張的就如同迷途小鹿,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卻是黯淡了下來。
「不知道呢……可能落在後面了吧。」翎冥有些隨意的答道。
「翎冥……」
皖兒地聲音低低地響起,原本低下的頭突然抬了起來,皖兒和翎冥的距離本就很近,皖兒突然抬起來後,二人幾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能夠感到彼此呼吸的溫度。皖兒的眼中閃現出飄忽不定的光彩,如同鐘擺在她眼中搖擺,直到最後定格的那一剎那,翎冥隱約的聽見皖兒近乎寒冰的聲音,
「……我該叫你『九嬰』,還是『翎冥』好呢?」
七玄掌,第一重!
溫熱的暖流湧入體內,滔滔江水一樣無法阻止,皖兒的手緊貼在翎冥胸口,下一刻翎冥低低的發出一聲類似龍鳴的怒吼,直接衝擊向皖兒的腦海裡,這些音波就像是一根根尖利無比的銀針狠狠地扎入腦海中,更讓她在短暫的時間內感覺耳邊任何聲音都消失了,不得不再發出一道暗勁將自己和翎冥分開。
「啪!」
皖兒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往後退了幾步後勉強站穩了身形,隨即沒有絲毫的懈怠,目光再次飛速尋找著翎冥,還好,翎冥還是出現在了自己所能看見的範圍內。
不太好的是,皖兒的暗勁還是發揮了作用,翎冥雖然用玄力來阻隔了七玄掌的後勁,但嘴角還是流出了一小道血痕,看樣子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的。
皖兒皺了皺眉,剛才本來是最好的機會將翎冥斃命,但她卻只用了七玄掌第一重,這點傷害給翎冥本體就造不成什麼嚴重的阻礙,更別說是上古異獸九嬰了!而接下來,她也必須為自己一時手軟所付出代價,上古異獸九嬰,一定不會再給她第二次那樣的機會!
更何況,要她再對那個人進行攻擊,還要讓他身上收到的不是一星半點的傷害,這對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橫障!
「咳咳……」
翎冥吐了一小攤血,紅顏的血液很快便滲透地面的晶石,像是雪花一樣滲入每一寸脈搏,地面像是無數條晶瑩透明的血管匯雜成的一副圖景,隨後是腐蝕生成氣泡的炸裂聲,紫色的液體從地面上翻滾而出……
連地面上都有毒!
皖兒看著這晶瑩剔透潔白如雪的空間,想著它們都是由同一種材料建造,都是包含著致人命的劇毒的成品,想到這些劇毒的主人,就有種無名的火氣和哀傷。
緊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
翎冥拭去嘴角的血漬,淡然的看了眼地面上的血跡,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顯起來,同時看皖兒的目光更是不同,有種讚賞的笑意,就像是觀看一場屠殺後的勝利者,然後將那勝者作為自己上陣殺敵的最強主力,成為自己保護盾的一枚棋子一樣,單純的充滿了利用,沒有多餘的感覺。
翎冥表現出來的舉動,完完全全的證明了他已經不再是皖兒所熟知的翎冥,而皖兒接下來該做的也是最正確的事,便是親手跟這個翎冥做一個了斷,跟九嬰做個了斷!
可是皖兒還是深深地顫抖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還是無法兌現承諾,她突然慶幸翎天和翎昊不在了,那樣起碼她的壓力會小點,如果她一直不動手會被殺掉吧?被殺了以後就不用再兵刃相見了吧?到時候其他人也會當作是她力不抗敵,她或許可以厚著臉皮就這麼永遠沉睡過去吧?——可是該死的,她卻不該更不可以有這種想法更別說束手待斃了!
手中緊握著紫虛靈火形成的長鞭,卻不願揮舞起火蛇,如同埋伏在草叢中吐著信子的毒蛇,只可惜她已經失去了毒牙,已經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在皖兒猶豫的這段時間了,翎冥已經能夠把她殺幾百次了。
「還下的了手嗎?」
九嬰以一種極其怪異的笑容看著皖兒,似乎十分期待皖兒能夠將玄技更加猛烈地、果斷的、不加節制的揮灑在他的肉體上,就像他十分的享受這種攻勢,堪稱變態的情緒逐漸逼加在皖兒身上,一層一層的壓力就像是被擠壓的空氣毫不留情的逼迫著皖兒,幾乎要把她緊繃的神經給崩壞掉!
但一切並沒有像九嬰所說的那樣發展,甚至一點跡象都沒有,皖兒根本就沒有想要跟他進行戰鬥的打算一樣,反而她手中的紫虛靈火越發的劇烈跳動起來。
皖兒感到全身像是通了電一樣麻痺起來,眼中透出難以置信的光芒,腦海中不停的阻止紫虛靈火,但它卻像脫韁的野馬,野性難馴的越發狂傲,在她強制的逼迫下如同彈簧一樣產生了更大的彈性將自己輸入的玄力反震回來,更有一大部分是被紫虛靈火直接吞沒了!
皖兒駭然,突然發現,這跟她所知道的紫虛靈火不同!
這股火焰像是來自外界一樣,強硬的塞進她的體內,他比紫虛靈火更強大,更狂暴,更有血統上的震懾!
這跟本就不是她所熟知的紫虛靈火所能帶來的壓迫感,簡直就像是面對天神一般!
「你不是紫虛靈火!你是誰!」
皖兒朝著空氣中痛苦的喊了出來,但周圍除了她就是被九嬰操控著的翎冥,刺客翎冥臉上浮現出來的神情並不比皖兒輕鬆多少,皖兒痛苦的眼中竟然看見翎冥臉色變得慘白,嘴角狠狠地抽出了幾下,眼中透射出不安的錯覺。
然後,然後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就像以前一樣,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之中,就像漂泊於海洋裡的孤舟,但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是那種有了依靠,有了避風的港灣,甚至不願再次醒來的感覺。
皖兒第一次對「母親」這詞有了瞭解,不知為何,她想到的就是這個從未想過奢望擁有的名詞。
最後的防線和精神徹底的被擊潰,皖兒的意識終於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黑暗中,直到最後她仍然覺得,她觸碰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太陽。
「赫赫赫赫赫赫……」
從翎冥的口中發出一陣怪笑,如同夜間烏鴉的怪聲,對面的皖兒卻沒有半點的猶豫,帶著一種過分的自信的笑容直視翎冥的眼睛,紫色的妖瞳,飄揚的火焰,紫得更加濃郁,似乎一切瞭如指掌,彷彿要把翎冥體內深處的九嬰也看得透明。
皖兒輕啟紅唇,低低的說了幾句話,就像風中蘆葦一樣飄搖不定,甚至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而翎冥的笑聲募然而止,目光冰冷下來,墜入了萬丈深淵一般,黑的渾濁,失去了光彩,最終像是經過的甚大的抉擇,才慢慢的鼓足勇氣問下去,
「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如果你執意下去,作為母親,我會用這具身體跟你力拼到底,倘若敗於你手,那就是由『執行者』的身份,向『大人』求援,相信你也明白,『大人』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句句都是致命傷。
九嬰不得不冷靜下來,『皖兒』的話就像是枷鎖牢牢地把他給禁錮住,讓他不得不細細思考下一步所帶來的後果。
「很好,你贏了!」
九嬰不甘心的說出這句話,同時眼中是不敢發作的怒意,他毫不懷疑,那位「大人」會在下一刻鬼魅般出現在他的眼前,並且讓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