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若心立刻起身去拿電話,發現手機上竟沒有一個未接來電。她急急的給杜寒打過去,竟是關機的提示。
四年裡,杜寒的手機從來都是24小時開機,他說過,只有一種情況他會不接她的電話,那就是在手術台上。但他會在看到她消息的第一時間給她打過去,不會讓她因找不到他而著急。
賀若心不敢相信的重新又撥了一遍,依舊是關機的提示讓她心裡莫名一陣慌。
正在這時,沈愷恆輕輕的推開了門。
「醒了?感覺好些沒有?」他溫柔的神情和聲音,讓賀若心有些失神。就像回到許多年前的落霞島,就像回到生死與共的西班牙……
「好多了,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沈愷恆伸出手去觸了觸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熱,今天還要繼續輸液,醫生說你至少輸三天以上才可以。」
「不行,我今天要回K市,我聯繫不到杜寒,我要回去看看。」她實話實說,不想對他隱瞞。
她也不知道這是出於對他的信任,還是出於對杜寒毫不遮掩的關心。
而聽在沈愷恆耳中,無疑是後者。
他本是溫和的眸光忽然暗了暗,而後淡淡說道,「好,我送你們回去,但是先起來吃口飯,別讓我白忙了一早晨。」
賀若心忍住了拒絕他的話,點了點頭。
他的手藝一如當年,不僅味道鮮美,色澤也讓人充滿食慾。賀凡吃的像只小饞貓一樣毫不矜持,沈愷恆寵愛的看著他,微微的笑,「慢點吃,喜歡的話,以後我願意每天做給你吃。」
他那低微的近乎於討好的神情和語氣,真的不像那樣高高在上冷厲嚴峻的他,讓賀若心看的一陣心酸,「愷恆,你別這樣,你就做你自己就好,這樣會讓我心裡很不安。」
沈愷恆體貼的為她攪著微熱的香菇粥,淡淡笑著,「習慣就好了。」
賀若心再不多言,只是默默的吃了起來。
臨出發前她又給杜寒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
這回她索性打到了辦公室去,一個小護士聽說她找杜寒,聲音有些支吾,「杜主任他,他近期可能不能來上班了。」
賀若心心頭一緊,「他怎麼了?」
「他昨天下午被一個病人的家屬打了,傷的很重,而且醫院暫時停了他的職在配合調查,所以……」
「停職?配合調查?什麼意思?」
「您自己看看網上的新聞吧,您別問了。」
從小護士那裡得到的這些信息讓賀若心滿頭大汗,她急急的在手機上搜索起來,觸目驚心的標題字眼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婦科專家借檢查之名猥 -褻病人,獸 -性大發令人髮指」
「所謂婦科權威竟是齷 齪登徒子,東窗事發被家屬教訓險些喪命」
……
那些鋪天蓋地的報道裡,全是一個名字。
杜寒。
杜寒……
賀若心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
不,這絕不可能,杜寒他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一定是這病人無中生有,要麼就是杜寒態度冷淡惹惱了病人,伺機報復……
可能是後者,一定是杜寒急著趕來找自己才會怠慢了病人給自己惹上了麻煩吧……
他現在怎麼樣了,所謂重傷會重到什麼程度,難道警察坐視不管這樣的暴力行為嗎?
「你怎麼了?」沈愷恆察覺出她的異樣,不由看向她的手機,她連忙摀住屏幕,低啞說道,「不用你去送我,只麻煩你為我找個出租車就好。」
沈愷恆靜靜的看著她慌亂的神色,並沒追問,也沒有應答,而是拉著她和賀凡快步上了車。
「杜寒出事了?」開出去很遠,他低低問道。
「沒有,只是醫院裡有些雜事。」她扭頭看著窗外,一顆心七上八下,一想到他此刻身處的危險和面臨的困境,她便連坐都坐不住,恨不得立刻飛到他面前……
*******
回到那一日。
杜寒在辦公室裡不停的看著表,等著所謂的那個特殊關係的病人。
很快就有人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門外站了四五個人,其中一男一女徑直走了進來。可能是因為由院長介紹的緣故,兩個人雖然說話客氣,卻明顯有幾分趾高氣揚的感覺,讓杜寒不是很舒服。
出於職業本能,他並沒有多想,而是耐心詢問著那女人的病況。
女人只有二十二歲,明顯不是那中年男人的妻子,而兩人的言談舉止又毫不隱晦他們的兩 -性 -關係,這讓為人正直的杜寒頓生一陣厭惡。
可既然是院長所托,他硬著頭皮也得看完,根據女人的描述,很可能是子宮或卵巢存在問題,除了開單子做彩超檢查外,婦檢必不可少。他叫來一個護士,和他一起進了檢查室。
那男人似乎沒料到請專家看病還要專家把他女人看 光摸 光,臉色不好的他硬要一起跟著進檢查室親眼監督,被杜寒嚴正拒絕。和杜寒爭執了幾句,那女病人不耐煩的發了話,不要他多管閒事影響專家看病,他也便咬牙忍著,守在了檢查室門口。
一切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檢查流程,杜寒面色淡漠的為她做著檢查,她卻因緊張而無法讓杜寒探查病區。
「臀部放鬆,把腿張開一些,再張開一些。」杜寒耐心引導。
那女人面色潮紅的看著杜寒清俊英朗的眉眼,咬緊紅唇,竟嚶嚀出聲。嗯嗯 啊啊的一陣哼 唧聲,不僅讓杜寒有些彆扭,更讓門外守著的男人按耐不住,猛的衝了進來。
眼前的情景自然讓他大為光火,他的女人光 溜溜的任憑杜寒一手按著她的肚子,一手在她身體裡探尋,而她看向杜寒的那潮熱的目光更讓他氣血上湧,他瘋了一樣的上前拉過杜寒便是一頓狠狠的拳腳相加……
毫無防備的杜寒被他打倒在地,小護士驚聲尖叫,門外候著的另幾個家屬也齊齊衝了進來,那男人一口一個的「臭流 氓」和那女人委屈的哭泣聲讓幾個家屬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加入了毆打的行列。
小護士阻止不了,急忙喊來了醫院的保安,這才平息住混亂的狀況,可杜寒已經被傷的不輕。
孤高清傲,行醫多年的他,始終面色未變,甚至連半句解釋都懶得和這群無賴講,更別提他們死活要求的道歉。
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給院長留面子,而是直接給院長打去電話,想去找護士處理下外傷便立刻趕到A市去找賀若心和孩子。
除去那些外傷,他覺得腹部和胸部疼的厲害,可是出於醫生的本能他在挨打時已經盡力在護住自己的重要器官,急著趕去A市的他覺得不會有大問題,也就沒做檢查。
誰知道他剛剛開車出了醫院,就被一群人再次攔住,這回是不知哪來的什麼狗屁記者,捕風捉影的根據那些家屬提供的忿忿之詞,要對他進行採訪。
他平生一股怒氣。
修養極好,雖然一貫淡漠卻幾乎從沒發過脾氣的他,因為心裡記掛著遠在另一個城市的愛人和孩子,又平白受了這樣一場冤氣,他打開車窗便揮手將那記者的攝像機打掉,並憤怒的指著前方,如果誰再攔路,他撞到誰概不負責。
這無疑成為惱羞成怒的證據,可此刻的杜寒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他總是堅信,身正不怕影子斜,院長自會瞭解他的為人。
一路急行,卻在臨上高速的一段路上,被後面直直衝過來的幾輛車死死截住。
他並沒下車,而是立刻先報了警。
天空飄著細密的小雨。
雨幕裡向他走來的一個黑衣男人,揮起鎯頭便砸碎了他的車窗。
雨水隨風飄到他的臉上,碎玻璃落了他一身。
他淡淡的看著那男人,「你們不是想找我看病,而是蓄意找茬對不對?」
那男人輕聲一笑,「杜主任,其實不過是有一件小事想和你商量,如果商量妥了,我們不會為難你,別緊張。」
杜寒沒有開口,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那男人拿出一張支票,「這張支票數額不小,足夠你下半輩子盡情享受生活。只要你答應離開賀若心,別再糾纏她不放,這張支票立刻屬於你。」
杜寒似已有所領悟,來者所為何事,受何人之命。
他輕輕舒了口氣,搖了搖頭,「抱歉,我不缺錢,我的感情也絕非金錢所能交易。」
那男人似乎並沒有意外他這樣的反應,揚了揚眉,「你可知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是什麼?我家老大說了,拒絕這張支票,就要用你的命做交換。」
杜寒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你們也太無法無天了!這是國家公路,這是光天化日,你們以為殺人像碾死一直螞蟻那麼容易?」
男人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這些你不用關心,反正你死了以後也不會知道我們怎麼處理。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支票,還是要命?」
杜寒輕聲一嗤,毫不動搖,「回去轉告你家老大,我愛若心,他沒權利剝奪我和若心的感情。而他,不配若心這麼好的女人。」
那男人鄭重點頭,「放心,你的遺言我一定會給老大帶到。」
他接著便向身後揮了揮手,「動手吧,利索點送他上路。」
杜寒還沒等反應過來,便是幾記重擊落在他的腕上,胸口和頭上,熱流自七竅向外奔湧,他連摯愛的那個名字都沒能再喊出來,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