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心看著周碧雲痛的變了形的臉和她腦後湧出的鮮血，根本不敢去觸碰她，而是驚恐的急聲喊著，「快來人，快啊！」
她一隻手緊緊的抓住扶欄，另一隻手下意識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儘管雙腿在不停的顫抖，卻一直努力硬撐著自己，焦急的呼救。
最先跑來的是兩個傭人，緊接著便是倉皇奔出來的沈愷恆……
「媽！你怎麼了！」沈愷恆一聲嘶吼，揮開傭人便跪到了周碧雲身前，他顫著手輕輕的托住她的頭，看著滿手滿地的鮮血，紅著眼睛向眾人吼著，「醫生怎麼還不來！」
周碧雲的鼻子和嘴都在往外不停的冒血，她艱難的抓住他的手，艱難的喊著他的名字，「愷……恆……」
沈愷恆努力保持鎮靜，卻依舊可以聽出那沙啞聲音裡的顫抖和慌亂，「媽，你別說話，再忍一忍……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會的……」
「愷……恆……她要我償命……她來取我的命了……愷恆……救我……」周碧雲急促的喘著，痛苦的說著，酒氣夾雜著鮮血的腥氣直逼鼻間，讓沈愷恆悲慟不已，卻讓一旁的慕若心忽然生出一陣噁心，倚著扶欄哇哇的吐了起來……
那嘔吐聲在眾人屏住呼吸的當口，顯得那麼刺耳……
「愷恆……她們如願了……這下……你也可以滿意了吧……」周碧雲猛的又吐出一大口血，似泣似笑滿是鮮血的臉，淒慘的駭人。
「慕，若，心！」沈愷恆立刻扭過頭去，發出一聲悲沉的低喝，鎖緊慕若心的目光裡有著說不出的痛心和失望，那冰冷的目光懾的慕若心一陣寒慄，她緊緊的捂著嘴，不停的搖頭，「你誤會了，真的是個誤會……我沒想對她怎麼樣……」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啊……」匆匆跑出來的沈寒升夫婦心痛的看著眼前的混亂，顫聲詢問著眾人，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周碧雲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上湧的鮮血把話齊齊淹沒，再沒能說出半個字。沈愷恆不停的為她擦著泉湧般的血，悲聲喊著她，「媽……你要堅持住……」
泣聲陣陣裡，衝過來的醫生急速幫周碧雲止血，沈愷恆在醫生的指揮下迅速將她抱起，快步衝向了門口。
恢復了安靜的房子裡，氣氛壓抑的可怕。
傭人們緊張的收拾著血流滿地的現場，慕若心終於再也撐不住，慢慢滑坐在地上。
沈愷恆方才看向她的目光讓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那是何等的冰冷刺骨，何等的痛苦憤怒，何等的絕望悲沉……
她忍不住抱住雙膝，身子在不停的發抖。
「是不是你幹的？是你把碧雲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沈寒升的怒斥聲傳來，抬起頭，視線模糊的看著他那張震怒的臉，慕若心虛弱的搖頭，「我沒有，是她自己跌下去的，只是……只是我沒有拉住她……」
「等碧雲醒過來如果事實不是這樣，看我怎麼處置你！」沈寒升憤聲說著，「給了你幾天好臉色，你就不知自己姓什麼了是不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我就不該對你心軟！」
「別說了，趕緊去醫院吧！」奶奶紅著眼睛拉著他，他依舊憤憤的低罵著，漸漸的走遠。
慕若心茫然的看著窗外的夜色，一陣重似一陣的壓迫感緊緊的縛住她，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她一個人默默的坐著，只是呆呆的坐著。
大腦放空，什麼都不願去想，也什麼都不敢想。
直到有傭人過來攙扶起她，她才慢慢恢復了意識，才想起此刻的自己也應該盡快趕去醫院……
回房穿好衣服，臨行前似是記起沈愷恆只是穿了件襯衣便跑了出去，她隨手拿起他的外套，把它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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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輕緩的近乎於飄忽的慕若心，慢慢的走近急救室門口等候的幾個人。
她直直的看著沈愷恆，他一身鮮血的狼狽和一臉青灰的憔悴，讓她的心，狠狠的疼著。
「愷恆，天太涼。」她小心的把外套披到他的肩上，他這才慢慢抬頭看向她，目光裡一片哀痛。
「不是答應我了嗎，卻當面應承，背地依舊？」
他的聲音就像久旱無雨的枯木，乾裂的幾乎劈斷。
「愷恆……我沒有……我……」她顫聲解釋，卻無從開口，她看見他的眼中滿是絕望的裂痕，「可我信你了，慕若心，我真的信你了。」
他的樣子讓她害怕，她顫著手去拉他，「愷恆，你聽我解釋，我想去廚房弄東西吃，不巧在樓梯處碰見了她……我是答應了你，我也沒想反悔，可是……可是她喝醉了，她把我當成了我媽……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了樓梯……真的是這樣，你能不能相信我……」
她慌亂無措的解釋著，而他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大手輕輕揮開了她的手。
「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走錯了路。」
他緩緩的說著，緩緩的仰靠在牆壁上，閉上了眼睛。剛給他披上的外套滑落在地，慕若心抖著手撿起來，卻再也沒有勇氣給他披上。
她就那麼緊緊的抱著那件衣服，目光哀戚的看著他的臉，腦子裡不停的迴響著他那句淒苦無奈的「我走錯了路」，漸漸渾身寒涼……
急救室的門忽然推開，沈愷恆如同觸電般彈起，飛快的上了前，沈寒升等人同樣面色緊張的圍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低沉宣告，「周廳長顱骨骨折，引發腦幹大面積出血，硬膜下血腫嚴重，我們沒能搶救過來。對不起。」
「你說什麼？」沈寒升幾乎是吼出來。
而沈愷恆更是整個人都僵住，聽著醫生的那句「請節哀」，他忽然就抓住他的衣領，暴躁狂怒，「不可能，我媽她不可能就這麼放棄生命！你們給我盡力去救，去啊！」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醫生低沉的重複著，身後的門大開，手術車上那白單覆蓋下的身體刺痛了沈愷恆的眼睛，他踉蹌著退後幾步，始終不肯靠前。
眾人哭聲一片，慕若心愣愣的看著那手術車，如雷轟頂。
僵僵的扭頭看向痛不欲生的沈愷恆，剛好迎上他望向她的目光，她清晰的看到，那目光裡寫滿了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