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靖松看著沈正天滿面的痛色,苦苦一笑,「沈書記這又是何必,既然已經忘記了的事情,如今非要再去尋些蛛絲馬跡,不是自尋煩惱?無論當年你是真心也罷,假意也罷,清月她都再也回不來了。我只後悔自己當年年輕氣盛放開了清月,不然,她不會死。」
「你別說了,我會想辦法去查真相,我絕不相信我會做出那樣的事……」沈正天的聲音難掩悲慟。
「如果沈書記真想補償清月,那就好好保護若心吧。從知道若心和沈愷恆結識起,我就一直反對,可若心這孩子脾氣太倔,她認定是我害了她媽媽,她從來不肯認我這個父親,更聽不進我的半句話……」
賀靖松一臉的失落,他低頭沉默了許久,又啞啞說道,「沈愷恆是不是真心喜歡若心?他又能對若心保持多久的熱度?沈書記如果可以的話,就盡可能看緊他別讓他做出傷害若心的事。若心的性子烈,我不希望她和她媽媽一樣,最後會被感情傷的那麼重……」
「你放心,我會像疼愛親生女兒一樣疼若心,絕不會讓愷恆做出半點對不起她的事!」沈正天鄭重做出承諾,滿眼的堅定。
其後他又低聲請求道,「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她媽媽?」
賀靖松思索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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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蔭公墓。
沈正天呆呆的看著墓碑上那溫婉淺笑的容顏,心頭一陣刺- -痛難忍,而墓地裡那一簇簇繁茂生長的常春籐讓沈正天的頭更是越來越疼的厲害……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卻又記不起任何重點,他只知道自己這麼多年裡唯一用心照料的植物便是常春籐,他的書房和辦公室裡全都是,眼下在慕清月的墓地裡竟也看見如此繁茂的常春籐……
「這些常春籐是你為她種的?」他低聲問道。
「清月生前最愛常春籐,以前家裡養了許多,各個房間都是。所以我也為她種了這許多,希望能讓她高興些。」賀靖松沉啞開口。
她的最愛……
「知道常春籐代表著什麼嗎?它代表著忠誠,代表著永不分離。你說,我們都最愛這種植物,是不是代表著我們也能長久不離?」
沈正天的腦中一閃而過的溫柔輕語,讓他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最近時常在腦海裡蹦出這些許的記憶碎片,每次都會讓他心裡疼的發緊……
他俯下身去,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那個名字,二十幾年來從沒有過的心痛狠狠的襲向他,他雙腿一軟,險些歪倒在地。這一刻,他再清楚不過的意識到,故去的這個女子,一定是他所深深愛過的女子,不然他絕不會在沒有記憶的狀況下心痛成這樣,幾近窒息……
「清月,清月……」
他喃喃的喚著夢中的那個名字,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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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若心總覺得這幾天家裡的氣氛壓得她快要喘不上氣。
沈正天每天把自己鎖在書房裡,連吃飯都很少見到他,周碧雲一如既往的淡漠臉色裡似乎對她增多了許多防備之色,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質想得太多?婆婆就算討厭她,也犯不上防著她吧?她又能對她構成什麼威脅?
而沈縉熙則完全把她當空氣,從她嫁進門就沒和她說過一個字,溫妤盈雖是收斂了許多對她的針鋒相對,卻又開始轉向對沈愷恆撒嬌耍賴,她每次聽見他們講起小時候的趣事就覺得無比的彆扭,彆扭的要死。
爺爺不再對她吹鬍子瞪眼睛,講話語氣也好了許多,可是老人家那犀利的目光卻總是不經意的盯緊她,讓她如坐針氈……
只有奶奶相比之下算是溫和些,再就是沈愷恆,他隨時隨地毫不掩飾的對她的寵愛,是她在這個陌生家裡唯一的溫暖。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回門的那天。
爺爺是個重面子的人,早就給兩個人準備了滿車的貴重禮品,說是絕不能讓娘家人覺得沈家小氣。這讓慕若心覺得好笑,又有些感動。
臨行前,沈正天反覆叮囑沈愷恆照顧好慕若心,尤其叮囑他要去拜見岳父賀市長,再盡快把她外婆接到A市來一起生活,雖然慕若心從來沒想認賀靖松這個父親,可是沈正天這樣的叮囑讓她油然而生一種親人的溫暖,讓她第一次覺得,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她,這一次是真的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溫妤盈要和他們一起回F市,爺爺恩准的事,誰也沒法拒絕,尤其是沈愷恆和慕若心兩人目前正處於努力表現爭取長輩認可的「試用期」階段,也就只能凡事都順著家人。
一路上慕若心幾乎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溫妤盈不停的和沈愷恆聊這聊那,儘是些舊事,而且都是慕若心聽不懂的人和事。小丫頭的心思太過明顯,慕若心知道她這是在走懷柔路線極力用舊- -情和沈愷恆修正關係重歸於好,雖然沈愷恆並沒有表現的熱情積極,可她心底還是泛起了陣陣不舒服的感覺。她在一個空隙裡輕輕掐了一下沈愷恆的手臂,迎上他的目光時,她滿是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惹得他笑的反倒更開心了起來。
他那滿足的笑意讓慕若心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滿是醋意,她在暗自震驚的同時,才忽然發現,不過幾天的時間裡,她曾經告誡過自己無數次的「不動情」竟然敗得一塌糊塗!
這個男人太陰險,他一面說著不束縛她,一面卻用他的寵迅速的攻陷了她的心,死死的控住了她的感情方向……
她輕輕靠在他身上,微笑著想著,她和這個可惡的男人,恐怕真的是上輩子定下的緣,他恨她,她也恨過他,到頭來卻誰也離不開誰……
「大哥,明晚你陪我去姑姑家吃飯好不好?」溫妤盈的話拉回了慕若心的思緒,她不由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