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淡淡的光華鋪滿整個山谷,無數的樹葉隨風搖曳,有著蕭索的生機。窗戶斜開,可以看到姚佳靠在黎昊庭肩上,笑的文靜。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都慢慢的笑了起來。黎昊庭往日眉目的沉穩褪的一乾二淨,連帶著眼角也漸漸飛揚。
似乎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夏夢的嘴角也無意識的揚起,而後又靜默的耷拉下去。
桌上的海芋花開得正好。她的手指輕輕的拂過火焰般的花苞。
臨睡前,接到何斐諾的電話,毫無新意的開場白:「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夏夢隨口答:「再過一段時間吧。」
何斐諾迥異於之前的絮絮叨叨,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電話兩端只有清淺的呼吸在寂靜如水的空間流淌。夏夢突然就覺得心亂如麻——她在離開後誰也不曾聯繫過,後來還是單羽神通廣大托人查了一下登機的名單才與她聯繫上。而後經不住何斐諾的軟磨硬泡,以及夏夢也有心透出他告訴夏父夏母她一切安好。
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回去。
經過這短短的小半年反思,時過境遷後夏夢才幡然醒悟到自己的自私。她一意孤行一走了之,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過年邁的父母,讓他們在親朋好友面前失信。一直以來,她都不是個稱職的女兒,為了年少的那段愛情傾盡了所有,而在他們終於欣慰後又再一次讓他們失望。
滑蓋的手機在手心裡開開合合,每一次聲響都在回應她的心跳。何斐諾頹然的聲音還恍在耳側:「姐,你回來吧。一個月前媽媽突然暈厥在花房,後來住了幾天醫院後,而前天又……雖然她沒有說,可我知道她很掛念你。」夏夢的心臟如同被撞擊般疼痛。
第二天夏夢就坐了火車趕回去,因是末班車,一路上搖搖晃晃,走走停停。鐵路兩邊的樹木葉子都落光了,光禿禿的,黛青色的遠山和大片金黃的田野直入眼底。她的位置正好有日光照射進來,一明一暗間,光影斑駁交錯,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下午四點半才到了清遠市。何斐諾開車來接她。一下火車,冷冽的空氣讓人精神一震。他脫下黑色外套披在夏夢身上,提出行李走出站台。
何斐諾把行李放好後鑽進車裡,看著副駕駛位上的夏夢。只是一年不見,他的眉眼多了歷練後的沉穩,黑色針織衫下的臂彎堅實有力:「姐,你是先回家還是去醫院?」
夏夢手肘撐著頭,疲憊的說:「先去看媽吧。」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何斐諾踩下油門,車子像利劍一樣,飛速跑出去。間隙中他偶爾偏著側臉看她幾眼,車內光線晦暗,她姣好的輪廓照在車窗上,五指遮住額前,半閉眼昏昏入睡。
大抵是近鄉情怯——從車站到醫院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夏夢卻覺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她心底十分的矛盾,不知道是希望路再長一點還是短一點。可無論如何,終於還是到了。
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蕩出一波波回聲,臨近病房,夏夢忽然停住腳步,下意識的順了順耳側已經很長的栗發,小心翼翼的試探何斐諾的口風:「誒,今天媽媽的心情怎麼樣?」
何斐諾失笑看著她,雙手握住她的肩,手上一使勁兒,把她整個人轉到自己的胸前,半推著她推開門:「走吧,無論是福是禍你今天都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