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終於姍姍遲遲的來了。遠處望去都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地,紛揚的雪花飄落在掌心,晶瑩微涼。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穿梭而行。
單羽推開病房的門,就看見單停停赤足站在床邊,白藍病房掛在她身上,顯得異常空寥單薄。翩飛的衣角籠罩在溫熙的陽光中,整個人恍若透明。他心底不受控制一縮,有種莫名的不安漸漸泛了上來。他走過去將她攔腰抱起,放置在病床上,話至口邊的斥責觸及她清涼的雙瞳又悄然湮滅,惟剩一絲息音:「地上涼,怎麼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單停停紅著眼眶:「你都兩天沒來看我了。」
單羽強牽起一抹微笑:「最近公司比較忙,西北那邊的學校……」聲音漸低,一看到她的眼睛,連扯謊的勇氣都沒有,只好難堪的偏開眼。
突然肩側一暖,單停停的頭緊緊的貼在他手臂上,熟悉的洗頭乳香縈繞在鼻尖。
單羽另一隻手臂撫上她的肩,靜默良久才低聲說:「停停,我們把……孩子打掉吧。」他明顯的察覺到掌下的身體一僵。
單停停一動不動的倚在他背上,細聲細語的說:「你是不是…知道了?」
單羽一怔,猛轉過頭看她。
單停停笑容慘淡:「是,我早就知道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大概是三四年前。她偶然在父親書房發現一張合影。相片上的女子與單羽有七八分像。她知道單羽雖然已經融入這個家庭,但他還是很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便上了心。後來也是因緣巧合,她有次陪夏夢到一家福利院做義工,在陳年相片上又看到了那位女子的照片。細細盤問下方知那個女子的確未婚先孕過,後生下孩子因無力撫養就留在了福利院,自己外出打工。但是沒幾年後卻因一場車禍去世。而那場車禍發生時間與她父親出事時間亦是同一天。驚慌之下她在父親房間仔細搜索一番,終於發現了一本日記。不過是一段陰差陽錯的花事,卻將她推入無底深淵。單停停曾懷著僥倖的心理,將她和單羽的頭髮拿到醫院做DNA對比,只是在鐵證如山她也無話可說。
而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她時刻精神緊繃,更不願意到母親面前,不過是因為害怕東窗事發。只是,到底天意弄人。
單停停把單羽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微隆的肚子上,低眸說:「可是我不甘心,阿羽。這是我們的孩子啊,他還這麼小,心跳那麼強,我那麼愛他,你讓我怎麼捨得?」像是有感應般,她的肚皮輕輕一鼓,兩人交握的掌心俱是一顫,單羽身側的手死死的握成拳,他的掌心亦沁出汗來,有股絕望的浪潮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任誰都瞭解,這一放手,就再無牽手的可能。
單羽「蹭」的站起身來,猛然搖頭,強迫自己狠硬的說:「不,不可以。若以你身體為代價,我寧可選你。更何況,他的出生,未必能是個……健康的孩子。我不要把我們這代人的錯誤施加在孩子身上。」他狠狠的一甩手,就像擺脫心底的那份牽掛,強逼自己不回頭大步的離開。
跨出病房一剎門隨之應聲落聲。單羽通路的半靠在牆面,石灰牆滲著冬的寒氣,順著指尖冰涼的喚醒每一個毛孔。
而屋內的單停停頹然的倒在病床上,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滲入蒼白的枕芯,暈開了一片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