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川上先生,好久不見了。」低沉熟悉的聲音橫插進嘈雜中,好似一潑冷水澆下,場面有一剎寂靜。葉謙走進來時,手裡拿著大衣,似剛結束一場應酬。他嘴角扯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與日本佬寒暄。
川上先生立即緩了臉色,臉上堆滿了笑:「你好,葉先生,怎麼這麼巧。」
葉謙接過助理端上來的紅酒,衝他一舉,漫不經心說:「為我們華盛與螢星合作過多次,聽聞兩家今日都在,就冒昧過來打個招呼。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視線緩緩投向斜後方的夏夢,見後者早已低下頭,輕輕一頓。
在場皆是人精,川上先生更是箇中高手,自然看出他的維護,連忙說:「一點誤會,小誤會而已。」
單羽適時上來打圓場,說了幾句場面話。氣氛終於恢復如初。
葉謙也受邀坐在夏夢旁邊。自始至終,除了最初他看了她一眼,整個飯局下來,連個側頭的注視也吝嗇。單羽似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波濤暗湧,心底無良一笑,計上心頭。
因方才一鬧,夏夢只顧埋頭吃菜,勵志當個隱形人。視線觸及身旁人熨燙平整的衣角,以及白色精緻的袖口,突然有些食不知味——自從上次醫院決絕一別,她與葉謙近兩個月不曾再見過面。清遠市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再加上有心相避,她還未想過會如此快再碰上他,連帶著未整理好的心情都變得忐忑不安。
牆皮墜落事故,她只在電視上看過相應的報導,葉謙穿著一身煙灰色的西裝,挺括的衣領,俊朗而堅毅的嘴角殊無笑意,字腔正圓的解釋著事故的原因,就那麼輕易讓人察覺他誠摯的歉意。後來西北的小學也如他最早承諾那樣拆掉重建。即使不是內行人也知損失必然不計其數。
飯後眾人賓主皆歡的握手告別。夜色釅釅,清風怫然,月低垂在西北角,柔和的昏黃裡摻入了流動的銀白,映照著路上的水坑深深淺淺。
送走了日本的一行人,只剩下單羽等三人站在門口。單羽伸出手,笑吟吟的自我介紹:「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螢星的另一個負責人,單羽。」意料之中看到對方輕輕一愣後,眼底卻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嘴角了然一勾,「我女朋友今晚想吃沙甕居的五穀鬆餅,葉先生不介意幫我送小夢迴家吧。」
葉謙頷首:「榮幸之至。」
「喂!」夏夢不滿的偷偷瞪了一眼單羽。後者無聲的給了她一句:「天大地大不如孕婦胃口大。」於是悄然偃旗息鼓,只好目瞪口呆看他開車絕塵離開。
夏夢嘴角一癟,深吸了一口氣,才抬頭對葉謙說:「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葉醫生。」
面對這樣的她,葉謙不是不挫敗的,但偏偏總有那麼一點心軟出來裹亂,攪亂那一池本平靜無波的春水。
統共就一把傘,車子離的又有些遠,葉謙半攏著夏夢的肩慢慢往前走。
他刻意的將傘往她那側傾斜,步子也隨之配合的放慢。夏夢呼吸中似乎能聞到對方身上淺淺的煙草味,又矛盾的夾雜著雨水的清香。
雨還在細細密密的下著,冷風肅肅,可在這方小天地裡,夏夢卻覺得有股暖意一點一點從心頭湧了上來。